次日一早,顾月父兄便赶往军营处理事务去了,临近年关,军营里不太平,常常有人醉酒闹事。
这些小事本不必劳烦堂堂将军。可顾渊偏生是个劳碌性子,军营里许多又是他带回来的,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自然割舍不下,总想着去瞧一瞧。
过了午间,顾月正坐在房中清算年节采买的物件,瞧着秋雨从外间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格外精巧的香囊,遂笑道:“你这香囊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秋雨抛着那香囊玩耍,问道:“小姐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附庸风雅,小姐倒说说,这香囊有何稀罕。”
顾月笑笑,道:“说多了你也不知,省的你又说我掉书袋。这么说吧,这香囊现在是有市无价,当年父亲立了军功,贵妃娘娘赏了三个,说是亲手做的。父亲谢了恩,方拿回来给了侯府姐妹三人,一人一个。我倒也有,不过我惯常不喜这些玩意儿,便是压箱底了。”
秋雨惊的长大了嘴,这么个香囊竟是贵妃娘娘亲手绣的,这……这岂止是稀罕,简直是珍贵!
“那我一个奴婢如何能用的,我还是赶紧去还了人家。”秋雨忙道。
顾月终于问道:“这是谁人给你的?”
秋雨愁眉苦脸的,道:“是三小姐给的,方才在花苑那边,我帮了点小忙,她就千恩万谢,非要塞给我。我瞧着好看,又推脱不掉,便收了。我就该多想想的,可是又给小姐添麻烦了?”
顾月瞧着秋雨惴惴不安,宽慰道:“自然不是,只是这顾慧今日的行事作风是越发奇怪了,我竟是有些瞧不明白。”
秋雨不解的挠头。
“她近日频频向我示好,近日赠你这香囊实则还是在向我示好,可若说是示好,昨日顾婉那般针对我,正是示好的好时机,她又偏像个透明人似的不言不语。秋雨你说说,她到底有何意图?”
秋雨想了想,道:“应该是不曾有不轨的意图吧,我瞧着三小姐人是不错的,况且三房就她一人在京城,势单力薄的,亲近小姐也是想寻个靠山吧,她又没人护着,昨日不出声也是明哲保身吧。”
顾月赞许的点头,点了点秋雨的额头,道:“秋雨近日是越发的聪慧了,你说的有理,且这三妹妹也未作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也不必太过杯弓蛇影。这香囊,你也别太介怀,想还便还,想留便留,你自个儿作主。”
秋雨得了小姐夸赞,欢悦的蹦蹦跳跳,顾月看着她,无奈的笑笑,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
——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皇帝特意等了今日,早早的便差人去了侯府,将侯府一干人等接入宫中,要将这接风洗尘的欢迎宴和除夕守岁的新年宴一起办了。
如此盛大的年节,金碧辉煌的巍峨皇宫比平日里更多些喜庆欢愉的色彩。精致的红灯笼,满殿的名贵菜肴。
顾月坐在离圣驾较远的地方,托腮看着眼前华贵的杯盏,有些兴致缺缺。
这既是家宴,也是国宴,往日的皇家国宴一般不曾有外姓侯爵参与,而今年因着镇国侯天大的战功,镇国侯府举家上下便都跟着沾了光。可除了镇国侯一家,竟还有许多家大人侯爷家也带着女眷赫然在列。
至于这为何要带女眷,这暗地里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说这皇帝忌惮镇国侯功高盖主,又恰逢太子年已及冠,正巧趁此次机会,替太子评选太子妃。
这若是能选中镇国侯家的小姐,亲上加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月正是念及此处,才特意穿着简素,不欲引人注意,这若是真被太子殿下看上了,那又是一桩无穷无尽的大麻烦。
她抬眼看着左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顾婉和右侧一身素朴,只是鬓发间戴了只红玉步摇的顾慧。
一个浓妆艳抹,全然瞧不出重点,一个素雅简洁,一只步摇乃是绝妙的点睛之笔。顾月心想如此高下立断,这顾慧,往日竟是小瞧了她。
再一扫眼望去,透过歌舞间隙,那些个得了邀请,入宫赴宴的官家小姐,哪一个不是精心打扮,仪态端方。
顾月瞧着没甚意思,也不爱喝酒,便逮着一盘南地上供的白果吃着。
顾婉看着顾月随意的姿态,还有一身惨白的衣裙和素的无法再素的头发,皱眉道:“姐姐当这里是在侯府么?这般的不懂礼数。”
顾月自然是故意作个丑态,好让那些个太子皇子瞧不上她最好,可在顾婉看来,便是丢人现眼,不堪入目。‘
顾月笑笑,道:“有妹妹们懂礼数,得体大方便够了,如此别人也不会以为咱们侯府的女儿都是我这般。”
顾婉被她这番自嘲弄得无法反驳,又得绷着仪态,憋了半天才讥笑道:“姐姐这莫不是故意为之?平日里都未见姐姐穿着如此素雅,怎得今日这般做派,倒像是来奔丧的!”
顾月随意的转了个身,诧异地瞧着她,道:“妹妹可紧着些,这祸从口出,金殿之上,大喜日子,你怎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顾婉被她反将一军,自知说不过她,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只一味紧着维护好自己的端方仪态,满心期盼着那殿上的太子殿下能瞧上自己一眼。
既是家宴,自然各位皇子也皆然在列,楚景坐在太子身侧,早早的便瞧见了顾月,见她若无旁人的随意姿态和素白衣衫,微微皱眉。
她又在做什么模样?莫非是要靠特立独行来抢夺太子眼球?看来也不过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
楚景养母王贵妃连着向他使了好几个眼色,楚景都是装作不识,眼看觥筹交错间,宴会便到了后段。
她终于耐不住性子,寻着由头将楚景叫到偏殿,道:“今日那顾月便在,你怎的就不知去献献殷勤,这若是被太子抢了先,镇国侯府如此大的靠山,你便是后悔也不及!”
楚景垂首应道:“母妃教训的是。”
王贵妃轻叹一声,道:“罢了,我已为你想好计策,你只需配合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