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未避免遇到太子,硬生生在这芙蓉宫待了近十天,还未能离开。
这一日顾月又如往常一般百无聊赖瞧着屋外青天白日,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自己竟会被皇后以近乎软禁的方式留在宫中。
眼下顾慧已然搬入了敬王府,她倒不担忧有人会背后心怀不轨。只是时不时想着那纵火害她之人会是何人?
如若不是顾慧,那便是另有其人。
这一日下了早朝,太子便带了人往顾月院子里一路行来。
顾月远远听见了动静儿,可身侧无一个得力的人,自然也无法避而不见。
且她身侧尽数是皇后亲自挑选来伺候她的,明面上乃是贴身伺候,实则是暗中监视。
若是她称病不见,只怕那些个嬷嬷婢子登时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眼见着太子兴冲冲的走来,顾月矮身行万福礼,恭敬道:“拜见太子殿下。”
“顾小姐请起吧,咱们相处这些时日,便也不该如此生分。”
他笑盈盈的招呼身后的宫人捧上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
“这是?”顾月故作讶然之色。
太子似有些沾沾自喜,笑道:“此乃南海夜明珠,每年上供不过十颗,今次父皇便赏赐了一颗,我宫里还有许多,原是想着你不曾见过,特此赠你。”
顾月装作慌乱惊喜的模样,作势就要跪下,口中惶恐道:“殿下,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的明珠,我一介女流如何受得起!”
太子果然扶她站起来,道:“我说你受得,便是受得。收下吧,也是我和母后的一番心意。原本是请你来宫中小住压压惊,可不曾想出了那样的事儿,小姐放心,纵火一事我已派人查探,想必过不多时便会有眉目了。”
他倒是好,殷勤也献过了,又是标榜自己对顾月格外上心。
可据顾烨所说,这位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可是一点未将一介偏房走水之事放在心上。
顾月抿唇微笑,谦卑的接过了装夜明珠的匣子,一边道谢,一边道:“太子抬爱,皇后娘娘怜爱,顾月何德何能受此大恩大慧。原也是不碍事的,走水一事,我并未伤着,便是不再追究,也是可以的。就是……小女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脸色微变,“但说无妨。”
“这若是寻常人家走水尚且能够体谅,可皇家宫苑,各处都是有人严加看守。原本便是疑心有人故意而为之,此刻殿下多方查探也尚且没有眉目,试问皇宫之中有何等人才有这般的手段心思?”
太子微微沉吟,意味不明的瞧着顾月,“小姐的意思是?”
顾月故作惊惧的看了看身边的一干宫人嬷嬷。
太子会意,挥手吃斥退了闲杂人等。
“小姐说罢,我且听听看。”
顾月心中暗笑,这皇室中人疑心病惯来是最重的,更何况是太子这般站在权势的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若再悄悄在其心中种下因果,只怕是不需人推波助澜,便可生根发芽,生成滔天大树。
“殿下您想,此事若是人为,必然是冲着小女来的,可他却并未发觉那日我参加三妹妹婚宴中途,并未回到自己的住处,便偷偷纵火烧了我的住处。想来应当不是皇后娘娘院里的人,而是那夜瞧见我离开婚宴的人其中之一。”
太子微微纳罕,敬王婚宴鱼龙混杂,各方的人纵是交错复杂,这如何确定?
顾月见他敛眉思索,又问:“这敬王婚宴,我所坐之处乃是王贵妃母家诸位大人附近。”
“你是说……”太子睁大了眼睛。
顾月慌忙跪下,“小女不敢说,这些都是捕风捉影,有的没的,只是小女想着若是真有人要暗害我,必然是能在宫中只手遮天,有恃无恐之人。且我若是不幸惨死朝华宫,只怕我父兄也会肝肠寸断,再无心替皇上效忠。这其间种种,太子可自思量,受益者会是何人。”
太子脸色阴沉,甚至在顾月眼前都不再掩饰。
她这番说辞,一切便都引向了王贵妃。这后宫中,除了皇后,再要说只手遮天的,便只剩下贵妃娘娘。且他和皇后本就打着算盘,欲将顾月背后的势力攥进手里。若是这关键人物在皇后的朝华宫里死于非命。
想来以镇国侯那护犊子的性情,只怕是要大闹一番。眼下他得胜归来,正是扶摇直上,势力锐不可当的时候,便是他是东宫太子,地位尊崇,也要敬让他三分。
只是顾月若出了好歹,这原本想着以姻亲之好笼络镇国侯的法子也就泡汤了。
太子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气恼,这可真真是釜底抽薪的阴损歹计!
这王贵妃自己孵不出个蛋来,现如今领着个庶出的丧母皇子,仗着自己恩宠无双,便胆大包天,想要觊觎他的位置?
他倒是说,怎得楚景这些年对他是越发的殷勤。前几次在朝堂上略有争论,底下人都传言两人有夺嫡之争,当时他因着与楚景的私交,尚且未作他想。
可近些年,楚景出宫建了府,按祖制入朝参政,倒是处处膈应他。莫非便是处心积虑候着那天他不慎之时一举绊倒他?
顾月半跪在地上,冷冷的看着太子心事重重的脸色几番变化,她不禁心中冷笑,人心便是如此。
最是多疑帝王家。
只需她轻轻一点,这位太子殿下便会疑窦丛生,自己个儿将那往日不曾注意的蛛丝马迹全部寻出来,穿成线,坐实那点疑虑,而后狠下杀手,绝除后患。
太子终于是回过神来,勉强笑笑,示意顾月起身,嘴里还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姐请起吧,我知你是性情爽利之人,甚合我意,自然也不会怪罪你。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顾月眼中含泪,千恩万谢的起身。
果不其然经过如此一说,太子便再没几分心思同她寒暄,草草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匆匆带人离去,想必是担心楚景再有何等大动作,赶忙的查他底细去了。
再不然便是真将无故走水一事放在了心上,着手查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