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城这边因为有国会的那些大佬们亲自坐镇指挥，迁移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风雪冰天的冰川上，虽然有部分市民争先恐后地抢登飞船，但旁边的特勤警卫队并未袖手旁观，现场秩序一直处于可控状态。
想起远东地下城只有叶耀华一个人坐镇指挥。
而且远东那边基本上都是在末世中苟延残喘的远东难民，其整体素质可能比方舟城里这些从全球范围内遴选出来的科研精英要低一些。
杜飞担心远东会出问题，连夜驾驶曲速飞船飞了过去。
当杜飞降落在远东七号军港时，被眼前的秩序给震惊了。一眼扫过去，一列列的队伍整齐划一，堪比纪律严苛的阅兵现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的无法相信远东的秩序居然会远胜于方舟城那边的秩序。
杜飞沿着最边上的那列队伍逆向而行。
蓦然看到有个在地下城长大的小男孩说：“妈妈，我把爸爸的遗物落在地下城了，我想回去拿。”他妈妈蹲下来轻抚他消瘦的脸颊，耐心说道：“生命比遗物更重要，士兵叔叔冒着生命危险来接我们，我们不能耽搁他们的时间。”
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杜飞顿时明白了远东为什么能维持这么好的秩序。
末日恐慌固然可以扼杀人性，但根植在骨子里的民族基因与某些优秀传统并未彻底消失，当给予适当的引导，随时都可以重新焕发出人类文明的光芒。
杜飞继续往前走。
从七号军港到地下城的路并不远，但途中却没有看到半个徒步行走的难民，只有一辆辆军车行驶在冰封的大地上，不停地向七号军港运送难民。
这也是令人很欣慰的一件事。
难民离开地下城最怕发生两件事：一是被雪狼撕裂兽伏击，成为雪狼撕裂兽的腹中美食；二是身上的生态战衣破损，冻死在冰天雪地的野外。
叶耀华能够事无巨细地考虑到每一个隐患，也难怪当初李南鸿会不惜一代价把他从癌魔的手里抢回来，如果没有他，远东这些难民哪能有今天。
但叶耀华终究跟所有人一样，生来就是平凡的血肉之躯。而平凡的血肉之躯一旦承受起不平凡的命运，有些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杜飞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上，由许牧荑在后面推着走。
但他却耷拉着脑袋，处于昏睡状态，人和轮椅都被厚厚的毛毯裹着，只露一个稀疏得没剩几根白发的脑袋露在外面。
看到这一幕难免令人心疼。
来远东之前杜飞已经听李南鸿讲过，毛毯的作用并不是用来取暖，而是用来掩盖一些尴尬。永生试剂虽然杀死了他体内的癌细胞，但同时也带来了严重的副作用，时常会令他痛苦到失去理智，乃至于产生严重的暴力倾向。
为此，每当痛苦来临的时候他便会坐到轮椅上，并把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铐在轮椅上。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轮椅，而是一张智能轮椅。实在痛苦到不行时，只需轻轻按一下按钮，轮椅内嵌的注射器便会自动给他注射镇定剂。
“你怎么来了？”
许荑牧见到杜飞走过来，有些惊讶。
怕惊醒叶耀华，杜飞匆匆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杜飞扭头瞧了瞧四周，见周围到处都是等着出城的难民，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杜飞上前把轮椅接了过来，慢慢推到一间已经空置的办公室。许牧荑也很细心，顺手便把门关上。
杜飞望着昏睡的叶耀华，有些好奇地问许牧荑：“永生试剂所带来的副作用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消除吗？”
许牧荑摇头道：“有办法的话早就用上了，只能硬杠。”
“老叶叔现在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杜飞问。
许牧荑保守地说：“这个不好讲，每个人的体质和意志力都不同。不过，叶将军的意志力算是很强的，不亚于张夜。你不用担心，最近这半年他已经好了很多。以前他每天都会发作四五次，现在差不多要三天才会发作一次。”
“那就好。”杜飞又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许牧荑道：“之前副作用发作时，他正在现场指挥民难迁移工作。为免惊动周围的难民，注射了双倍的镇定剂，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能不能给我透露点机密情报？”
“什么？”
“你们那个永生实验室搞了这么多年，老实说，你们的永生试剂到底能不能让人实现真正的永生？”杜飞满脸疑惑地望着许牧荑。
许牧荑神秘莫测地回笑道：“哪有什么永生。”
“这里没外人，跟我透露点情报又不会死。”杜飞试探着：“你们应该做过很多临床实验吧？如果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为什么还要搞下去？”
见杜飞这么执着，许牧夷饶有兴趣地回道：“如果你问我永生试剂能不能让人实现真正的永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能。因为我们所研究的永生并不是指永生不死，而是指长寿，比如将人类寿命延长到五百岁、一千岁。”
“好吧，算我理解错误。”杜飞好奇地问：“咱就说长寿，你们现在所研究出来的永生试剂能让人活多少岁？”
“不知道。”
“几个意思这是？”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一个意思。”
“好吧，知道你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人，我懂。那我换种方式问，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行，不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杜飞兴致勃勃地问：“你们现在的探索方向是不是以海拉细胞为篮本，让细胞无限分裂？”
许牧荑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
杜飞将信将疑地追问：“难道你们的研究方向是让细胞停止分裂？”
“别瞎猜了。”受不了杜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纠缠，许牧荑忍不住直言：“从理论上来讲，细胞停止分裂与细胞无限分裂都可以实现永生。而我们目前所选择的研究方向确实是让细胞停止分裂，以缔造永生细胞为目标。
后来我们以张夜为实验对象，也确实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进展。
不过，张夜本身就是人机共生体，同时又是一个第二代撕裂者，体内有赤水星族的基因，从他身上得出来的实验数据不具有普适性。因此，你问我现在的研究成果到底能让人活多少岁，这个我真的无法回答你，这种事因人而异。”
“我懂了。”杜飞转头望着昏睡中的叶耀华，恍然大悟地说：“照你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叶叔有可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个百十来岁就到头了，同时也有可能活个五六百岁都不死，是这个意思吧？”
“别瞎猜了，活五六百岁的概率很小，毕竟他不是张夜。”许牧荑道：“你在这帮我照顾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