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必然的结果，没有任何阻碍，杜飞又重新回到了领导者的岗位上。尽管不再是第一把交椅，可手上有实权，不在李德利之下。
杜飞为此而感到欣慰。
刚才提条件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提第三个条件：他想跟艾伦·马斯克见上一面。
智能尘埃系统，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他想揭开智能尘埃系统的神秘面纱。但他知道，即便是叶耀华以少将的身份出面，也不一定可以左右特勤局的意志力。
如果这个条件被否决，那他将无法下台，终将与复职擦肩而过。
是的，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渴望回到灾防部工作，用一种体面的方式回来。
现在这种状态，恰到好处，即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谁才是灾防部最核心的人物，又惩戒了一部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堪称翻身界的典范。
看到李德利那副忍气吞声的憋屈样，杜飞也不可避免地“小人”了一回，打心眼里感到痛快，感觉很解气。
如果条件允许，杜飞甚至想开瓶香槟庆祝一下，或者叫上林薇和吴则西一起去姑苏城最热闹的地摊街撸串。
烤串那玩意儿虽然很廉价，可它的味道总是引人垂涎三尺，非高档酒店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拼盘可以相提并论。
令人遗憾的是眼下并非狂欢节，灾防部的工作必需立刻回到正轨上来。
海啸的余威散尽之后，激荡全城的潮水直到十天后才退去。遍地狼藉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被海水泡肿了的尸体，即有人类尸体，也有宠物尸体。
有些躺在积水中的尸体，旁边还簇拥着好多没有随潮水一起回归大海的食腐性鱼类。
有人忙着从满是泥沙的废墟中刨寻自己的亲人。
也有人茫然若失在地走在大街上，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似乎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座死气沉沉的地方。
前三天，灾防部与军方联合派出的救援队分成了三个小组，一组负责搜救幸存者，一组负责处理尸体，一组负责对全城进行消毒。
到了第四天，救援队的主要工作便是铲除危楼、清理街道，开始恢复这座城市的正常秩序。
这一切都是在杜飞的主导下进行。
2051年1月21日中午。
杜飞走出灾防部的大楼，看到大楼门口围了好多市民，真的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市民们有的手里拿国旗、有的举着写有杜飞名字的牌子、有的拉着长长的横幅，鲜红的条幅布上写着：“对不起！我们错怪你了。”
那一副副神情木然的面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这就是虔诚该有的态度。
在此之前，杜飞站在办公室窗口眺望这座疮痍满目的城市，虽然也曾悲恸得说不出话来，但没有想流泪的冲动。
可在这一刻，杜飞的眼眶湿润了。身边的林薇递了一张纸巾给他，并小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形象。
什么是形象？
杜飞觉得在此时碑泪盈眶这并不是件丢人的事，他把纸巾攥在手里，弯腰九十度向台阶前的那些市民深深地鞠了一躯。
挺直身子后，杜飞悲痛地说：“都回去吧，真正错的人是我，之前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希望你们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用性命向你们保证，四月一号之前，我一定会打开避难所的大门。如若不然，我愿以死谢罪！”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杜飞的声音变得沉重了许多，眉宇间也多了一丝肃穆之气。
他身边的林薇却变得忧色重重。
在林薇看来，杜飞这句庄重的承诺固然可以安慰民心，可同时也把他自己逼到了绝路。
避难所的建设工程，最初是拟定在6月15日之前完工。那个日期，距离杜飞当时预测的灭世天灾降临日还有14天。
那种安排算是比较合理的，即不挤压工程队的工期，也不妨碍市民向避难所进行转移。
现在杜飞竟敢承诺在4月1日之前向市民打开避难所的大门，这意味着工程队要提前两个半月完工。
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就以选址在望海市的东部1号避难所为例，它有幸扎根在灾防部的眼皮子底下，工期一直被盯得紧紧的。
即便是望海市先后被两波海啸席卷过，城市一片狼藉，避难所基地也没受到半点影响，四个入口一封，里面照常施工。
在全国300个避难所里，东部1号避难所算是工程完成度最高的一个。
然而，日前刘卫龙上校所递交的工程报告显示，避难所的三层地下空间，目前上层空间与中层空间的完成度为40％，下层空间为10％。
这是耗时四个多月的结果，而现在距离4月1号只剩70天的时间。
就算撇开下层空间不论，要在70天时间里完成上下两层空间剩途的60％工程量，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林薇想不明白杜飞为什么要立下这种不现实的承诺。
等市民们都散了之后，林薇问杜飞：“你为什么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在没完工之前就对外敞开避难所的大门，那避难所工程将无法继续下去，并不是每个市民都可以保持理智。”
“所以我们必需在4月1号之前完工。”杜飞正色道。
林薇哭笑不得地望着杜飞：“这几天累傻了吧？剩下70天时间，你怎么完工？”
“完不成也得完成，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耗。”
“为什么？”
“那两波海啸超出了我的预计范围，一切都变了，之前预测的灭世天灾降临日已经作废，2051年6月29日，将不再具有指示意义。”顿言片刻，神色凝重的杜飞又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有可能发生灭世天灾，现在我们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能不能撑到4月1日。”
“我们一定可以撑到那天的。”
林薇紧扣着杜飞的五指，凝眸相望时，心疼之色跃然于脸上。
她眼中的杜飞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真男人，不管面对任何事情，向来都是剑眉星目，从来不会用忧郁的眼神去看待这个世界。
可现在，他深邃的目光中浮现着忧虑与彷徨，就像一艘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邮轮，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平安地渡人到彼岸。
他明明好无助，却依旧在苦苦支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