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包姥姥见外孙媳妇的妹妹进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个旧棉袄,有点大,长得像她娘,眼睛细长,神色有点怯怯。
付温氏问道:“你姐醒了?”
付二姑娘摇摇头说:“我姐梦里哭嘞,哭得可伤心了。”
豆陈氏首先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三人去了正屋,轻手轻脚进去,站在床边伸头看,只见付昔时哭得抽抽,眼睛闭着,还说了句:“付原江,你丫等着。”
然后沉沉睡。
包姥姥拉着豆陈氏出去,付温氏让二女儿继续进屋守着。
回到东厢房,付温氏说:“那个是小昔妹妹,今年十三,叫昔云,还有个兄弟,跟我男人出去了。”
豆陈氏拿出二两银子给付温氏,说:“小昔她娘,给小昔买点好吃的,你在这我也放心,多个人照顾小昔。我回去照顾豆渣,他伤了头,这几天不过来了,等好点再来给你们请安。”
付温氏没接银子,看看包姥姥,包姥姥接过塞给她,说:“你拿着,你是小昔亲娘,知道她爱吃什么好给她买了做,我也得感谢你,幸亏你们来了,小昔也会心安,好好养胎。”
付温氏只好接过,说:“小昔能有你们疼爱她也算是福气,我只愿她保住肚里孩子,以后事以后说。”
送豆陈氏出门,看到付家父子回来,父亲拎着两个包裹,儿子手上两个小点的。
付温氏介绍道:“这是我男人,叫二栋,这个是小昔弟弟,刚过十一,叫原海。”
付二栋放下包裹,躬身叫了声:“大娘。”
付原海跟着他爹躬身,抿抿嘴,不知怎么称呼。
包姥姥摸摸他的头说:“叫我外祖母,我是你姐夫的祖母,跟你姐夫称呼就行。”
付原海这才叫了祖母外祖母。包姥姥眼神看着付温氏,见她神情没变,还给豆陈氏福身,那动作不像个乡下妇人。
怪事,很少见外孙媳妇福身行礼,仅有的几次动作也不标准,说以前的事忘了,但有些习惯和动作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忘。
难道外孙媳妇不是付家亲闺女?长相也不像,以后留意问下。
付昔时睡着了,梦里她去找堂哥付老大,见他和一帮人喝酒,她走过去拉着他,可是堂哥推她一下,说:你是谁呀?
任她说她是付昔时,是堂妹,堂哥哈哈大笑,说堂妹早就没了,前几天还去烧纸了哪,哪来的神经病。
付昔时大哭,说:哥你不是说谁欺负我你都会帮我打回去的吗,为何不认识她了。
哭呀哭呀,感觉好累,先趴下睡一觉再说。
等睡醒一睁眼,看到木床,还是古代。
觉得好饿,坐起来,屋里有个小姑娘见她醒了,走出去喊:“娘,大姐醒了。”
这个好像是原身妹妹,看着好瘦小呀,想想自己刚穿来的时候,也是瘦瘦小小。
对了,不是说付家是逃难要饭的吗,难怪孩子都是这样。
一个妇人进来,付昔时打量,三十多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眼睛细长,鼻子塌,嘴唇薄薄。
抿着嘴,眼里是陌生。
付昔时不知道要说啥,和她对望。
只听她说了一句话,吓她一跳。
“你是谁?我闺女哪去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信吗?”
屋里就她们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望。
“你是说我是谁你也不记得?”那妇人道。
付昔时不知哪来的气,大声说道:“是的,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你们为何卖了我?卖给豆家受苦遭罪!为何不带我走,一家人在一起!”
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哗哗流。
虽然不是她亲娘,可是付昔时就是想替原来的付昔时问一句,为何不一家人守在一起?
前世的亲妈没本事留住老公,前世的亲妈重男轻女,但在渣爹非要离婚的时候,亲妈抱着她和弟弟痛哭,说她要两个孩子。
就是这一句话,让她不再记恨亲妈,帮着亲妈暗中捣乱,让小三离开了渣爹,让这个家完整。
站着的付温氏眼泪流出来,嘴唇哆嗦着。
女儿眼里的怨恨和他们走时一模一样,那时女儿追着他们,先是哀求,后面大声喊:别扔下我!
她不敢回头看,捂着嘴拉着一儿一女快快走。
付温氏伸出手,付昔时躲开,倔强的眼神和以前一样。
“小昔,是娘不对,娘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可是娘万万没想到豆家会是这样,娘以为豆家祖母会护着你,豆渣又中意你,在豆家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娘没想到会是这样。”
付昔时抽下鼻子,拿出帕子抹眼泪鼻涕。
她知道,如果是原来的付昔时,日子不会变成这样。
不会像她这样闹腾,原来的付昔时顶多听些胖横肉的骂声,豆渣会和她缠绵,能甜蜜多久不知道,没准会另娶一个,原来的付昔时或许只会暗地里哭泣。
可是她不是原来的付昔时,她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那样委屈的日子。
付温氏抱着付昔时哭,他们走时,女儿留着眼泪哭求,说带她一起走,一家人在一起,别扔下她一个人。
可是她还是把女儿嫁给豆家,应该是卖给豆家,她也心疼,不知以后能不能再见一面,之后总梦见女儿的哀求,所以回来了,女儿还在,幸好还在,不然她一辈子没法心安。
母女俩抱着痛哭。
付昔时呜呜哭一阵,感觉“亲娘”的变化,她才娘娘的哭叫着。
等两人都平稳了情绪,互相擦眼泪,付昔时才把成亲第一天起来被豆家几个人打的昏了,忘记以前的事,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成这样,不然会被豆家折磨死。
付温氏听着,心揪着般的疼。女儿受这么多苦,能有多遭罪才让女儿变成这样?受了多大打击女儿才忘了所有事,但还记得那句一家人在一起。
可她却怀疑这个不是自己女儿,是野鬼附身。
刚才付温氏趁女儿睡觉,看了后腰的痣,是女儿没错,可是言行太不一样,梦里还记得付原江,这个名字,只给女儿说过。
是她的女儿,不该怀疑。
付温氏听女儿说的事,眉毛立起,狠狠骂道:“娘的~皮,下三烂的~皮!当初怎么应承我的?等我们走了就这样欺负人?”
付昔时一听亲娘骂人,吓一跳,心想能和胖横肉比一比。
“豆家祖母就看着她们欺负你?”
付昔时赶紧说道:“豆祖母对我好,还有包家外祖母,还有街坊张婶子,我没事就去她家玩。我在豆家也没算吃亏。”
多的她没说,从豆家拿的银两也没说,先和娘家人处处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