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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钓 第29章 开始钓鱼的第二十九天:

作者:雾十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1-11-03 20:13:23

打人,首先得被打的主体在才行。

而现如今的问题就是,寒起不在,而寒江雪也无法下山。他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只能不甘心的跌坐回椅子上,挫败的看着已经彻底凉了的茶碗。

就在这个时候,闻嘲风也追了上来,他变回了泉先模样,头戴幂篱,被羡门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本王倒是觉得,这事也许并没有虚衔想的那么糟糕。”

寒江雪眼中本来已经熄灭的火苗,重新被这句话点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那些信件基础,还是因为他总下意识的从无夷王身上感到若有似无的与龙爷相似的气息,他对无夷王其实起始的信任值就非常高。不然以寒江雪谨慎的性格,他之前是不会那么轻松就被无夷王劝说,在奏折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的。

如今无夷王说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寒江雪就会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关心则乱,一时间陷入了奇怪的思维沼泽。

闻嘲风透过幂篱,看着寒江雪影影绰绰的影子,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灯下看美人。

那真是越看越好看。

闻嘲风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逼得他重新关注起了正事,沙哑着嗓音开口:“首先一点,就我们目前掌控到的信息来看,寒武侯想要当饵钓的人,也许并没有特别危险。”

至少从原文里给出的剧情来看,推进到这一步时,故事才只是刚刚开始,哪有一上来就直面打不过的最大反派呢?

顶多是个初级的小反派。

再说了,真要有什么越级的意外,他他闻嘲风也还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他就不信有谁能比他还狠。

最重要的是,寒起漏算了一个人。

“你。”

“我。”

寒江雪与闻嘲风一同开口。

寒江雪确实不敢下山捣乱,但闻嘲风敢啊。他这种大反派,是没有什么体谅别人的心思的,他就是要肆意妄为。他有这个自信,哪怕他下去了,也不会破坏寒武侯的计划。真不小心破坏了,他也能把幕后黑手抓出来,完美的补上这个漏洞!

***

寒武侯……

确实并没有他儿子以为的那么铤而走险。

至少他不觉得在自己能够一只手就捏死对方的情况下,叫做危险。这明明应该叫准备好陷阱后一路平推。一如他在给他娘子的信中写的那样。他当诱饵不只是为了引出买通千里楼的人,更是为了顺便把一桩早就该解决的陈年旧怨给处理掉。

从当铺老板身上,寒武侯锁定了怀疑目标――格天诗会。

格天诗会是个如今已经很少出现、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但是放在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前却不是这样,他们当时在朝中是一股极大的势力,并且有一个至今还被人所熟知的名号:主降派。

当然,他们内部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卖主求荣的要投降,他们坚持自己是主和派,以和为贵,以人为本。很是糟践了不少好词。

主降派和主战派之间的纠葛,可以追溯到先帝刚刚登基。

当时蛮族人肥马壮,气焰滔天,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偏偏当时的大启,正值“洪水内忧,朝无良将”的尴尬期,被蛮族如此逼迫,却也只能一退再退。

主降派文臣多,会吵架,掌握了口舌,占据了上风。

他们一直在鼓吹着嫁公主、结兄弟。说白了就是觉得把公主嫁去蛮族和亲过去还不够显示他们的孙子,非要和蛮族结成兄弟之盟,朝纳岁币,才可以苟且偷生。

最可怕的是,主降派差一点就成功了。

就在这个时候,楚国公主引荐的寒起,凭空崛起。他非常善于以小博大,当时还只是一介小小的校尉,却生生从蛮族口中咬下了一道口子。寒起因此一战成名,被先帝破格连升数级。然后,寒起便开始了乘胜追击,战玉川,复轩岗,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奇迹,直至把蛮族重新打回了西国线外。

消息传回,举朝震惊。

国内在一扫“大启人就是天生不敌蛮人”的奇怪言论阴霾,民心大振的同时,之前一直被主降派压着打的主战派,也终于站了起来。

过去,一涉及到打仗的问题,主降派就会说,不是我们不让你们打,而是你们打的赢吗?你们打不赢的,那就只会劳民又伤财,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家雪上加霜。但是如今主战派就可以说了,能啊,我们为什么打不赢?你们没有看邸报吗?不如我给你念念我们寒起是如何赢的,一起痛快痛快?

主降派压不住主战派,就选择了暂避锋芒,不再揪着输赢说事,而是另辟蹊径,开始专注洗脑另外一个主张――见好就收。

之前是他们不想打仗的吗?是客观事实做不到啊,他们也是为了国家好。同为大启人,他们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启没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今寒起赢了,他们也很为寒起高兴啊。可是,他们也不能忽略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连年的战争导致的生灵涂炭,国家千疮百孔。

百姓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既然如今已经赢了,那他们是不是该见好就收,开始休养生息了?

可以不和蛮族结兄弟、不纳岁币,那自然很好啊。但也不能把蛮族彻底逼急了,不是?不如还是嫁个和亲公主过去,以示友好,维持一下表面关系。等我们悄悄养够了自己之后,再图其他不好吗?

先帝当时的公主不多,到了适婚年龄的,更是只有楚国公主一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主降派这个其心可诛的建议,真正的目的就是在报复楚国公主的多事,若没有她引荐寒起,如今朝上就还是主降派一家独大呢。主降派想要维护他们对朝堂的掌控,就必须敲山震虎以儆效尤。

楚国公主被一顶为国为民的大义帽子压下来,根本别无选择,她爱这个国家,不必任何人差。如果一场婚姻可以为百姓争取来至少十年的和平,那她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个屁!”

这是寒起的原话。他让人快马回京,把他写的这四个字,直接甩到了当时主降派核心人物的脸上。对于这种傻逼建议,他代表边关三十万将士表示不同意。

他们那么拼命的厮杀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父母妻儿,让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不再窝囊受气吗?既然在最难的时候,他们都能一步未退,那么像今时今日这种占据上风的时候,就更别想让他们向蛮族低头。

他们的胜利,不需要以牺牲公主为代价。

他寒起的话就放在这儿了,不管蛮族来多少次,他都一定会赢给他们看。

年轻的寒起充分演绎了什么叫“有实力的人,才有权力叫嚣”。他接二连三的累累功绩,就是他的资本,也是主战派的腰杆子。他们越挺越直,也越来越硬气。并最终达成所愿,在没有和亲、纳贡、割地赔款的情况下,逼得蛮族灰溜溜的撤军了。

后面的几年蛮族虽然仍不死心,屡次犯边,但寒起也做到了他的承诺,没有让他们再迈过国境线一步。

白马过隙,时间就这样匆匆到了寒江雪五六岁时,他因他爹的战功,而被先帝封了虚衔。主战派的影响力达到巅峰。

然后,便是盛极而衰。

在主降派不死心的运作反扑之下,曾经的大启八卫被扩充为了十二卫,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卸磨杀驴,降权重组。

本来主降派能借着这股东风再重新站起来的,谁想到,蛮人再次搞事。

这一回,最重要的粮草运输线被横空斩断。而国内也确实如主降派说的,打仗打的兵困马乏,真的没有钱了。

主降派上下串联,暗中使坏,想逼寒起枭首以谢罪。却不想寒起却在突然失踪数日后,奇袭成功,于千里之外反取了蛮人大汗的首级,不仅如此,他还俘虏了汗帐内蛮人上上下下数百的王公贵族。逼得蛮人不得不彻底投降。

爽文打脸流,差不多也就是寒起这样了。

他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大启的必败之仗,他自己也因此役而封神,成了大启百姓心中的盖世英雄。

主降派不攻自破,原地瓦解。

寒起变成了寒武侯,却也留下了日后不得不卸甲回家的重伤。

而主降派也是百虫之足死而不僵,仅剩下的一部分顽固派,借着皇权更替的大好良机,改头换面,开始以格天诗会的名义展开活动。说是以诗会友,实则就是在互相舔舐伤口,网罗党羽,以图东山再再再再再起。

当然,在无法成事的日子里,他们也很乐意先找找寒起的麻烦。

寒江雪和闻嘉泽的事,在主降派看来就是天赐良机。他们不仅能借机不让寒武侯好过,说不定还能拉拢到河王的支持。

河王自儿子战死后,就一直有点消极反战,他觉得就是因为连年的战争,才毁了他唯一的嫡子。不管这个逻辑对不对吧,至少是主降派可以利用起来的。再加上孙子闻嘉泽的昏迷,生死不知,河王的晚年基本已经走上了绝路。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尤其是寒江雪像《帝路》书里写的那样死了的话,寒武侯与河王府势必要不死不休。

不是寒武侯会不会原谅河王的问题,而是河王会不会原谅寒家的问题。

但……

寒江雪没有死啊。他不仅没死,还活的很好。

寒武侯也不是个傻子,在儿子和无夷王遇刺后,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儿子之前宴会上的落水,那很可能就不是一个意外。

进而,寒起也就想到了,闻嘉泽的昏迷更不可能是个意外。

他了解他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寒江雪不会动手伤人到这个份上。如果只是寻常的意气之争、口角拌嘴,寒江雪一般只会采取气死对方的精神攻击。

所以,真相只可能是他俩都是被外人所伤,成为了别人计划的一环。

对方就是想借着这两个纨绔的争执,把寒武侯和河王两股势力拉入战局。想挑的寒武侯府和河王府不死不休。

寒武侯回京,一是为了面圣,二是为了钓鱼,三也是想找河王心平气和的谈谈。以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身份,和另外一个爱孙心切的祖父,进行一番家长之间的交心。他想找到幕后凶手,想必河王也会想要知道是谁真正害了他唯一的孙子,对吧?

“所以,你觉得是格天诗会?”

“不是我觉得,而是就是。”寒起把王御史做的种种都摆在了河王面前。

河王是一个干瘦抽巴的老头,两缕胡须稀薄的宛如两根,一左一右像官帽一样颤在他的老脸两旁。他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眯眼看着寒起,好像恨不能用眼神把眼前几乎是两个他那么大的寒起杀死在当场。

“你知道我儿当年就是因为崇拜你,而决定上战场的吗?”

寒起诧异的睁眼,他知道河王的儿子,一个骄矜又嘴毒的贵公子,站在一群苦寒出身的士兵中,他看上去就是那么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一身新甲,白的耀眼,仿佛与整个黄土漫天的世界格格不入。

身为龙子,河王的儿子一上来就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寒起从军的起点也是校尉,却是九品的无名校尉。两者同有个校尉之名,待遇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没有人指望过这个少爷兵能做出什么成绩,他们只希望他能不要作死,安安全全的上去,再安安全全的回来。

谁被分到和他一组,都会自认倒霉,心想着不仅要去对付敌人,还要看顾着身边这么一个活祖宗。

但河王之子却用自己的勇武,证明了所有人的偏见。他不是来镀金的,他就是实实在在来上阵杀敌的。

寒武侯从回忆中抽身,对河王摇了摇头:“不,我不觉得他当初上战场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爱这个国家。”

身为龙子,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就也做好了随时为这个国家牺牲自己的准备。

“有龙族的加入,对当时的战局真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寒武侯一字一句的对年迈的王爷道,“他的死不是白白牺牲,我们也不会让他白白牺牲。我个人很抱歉,没能还您一个活着的儿子,但身为当时边关大将的我,是不会因为一个龙子为保护他的国家牺牲而觉得抱歉的。”

如果后悔了让河王之子上战场,那才是对那个年轻人一腔热血的侮辱。

他们当年在做的,就是为了能在多年后的今天,不让再有像闻嘉泽、寒江雪那么大的孩子跑上战场。“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觉得我们完成的挺不错的。”

河王彻底沉默了,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其实是知道的,寒起才是对的。

他这些年的厌战,只是对于自己无能的迁怒。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别人觉得他肯定恨死了寒起,但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嘉泽受伤昏迷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要给寒武侯下什么绊子。

“那么,在你的计划里,本王该怎么配合呢?”

寒起笑了,露出八颗洁白牙齿的那种,爽朗又大气。他就等着河王这句话了:“其实您需要做的很少,只要配合我对外说嘉泽世子已经醒了,就足够了。”

河王一愣:“你怎么知道?”

寒起也是一愣:“我知道什么?”

是的,闻嘉泽醒了,就在寒起上门前不久。这也是河王会愿意见寒起、并最终被他说服的原因。

河王已经老了,老到根本没有什么野心。虽然看上去他好像一直攥着宗正寺卿的位置不撒手,好像对权力始终野心勃勃。但那是因为他孙子不争气,他这个当祖父的不能倒下去。如果闻嘉泽有出息,河王早就退休回家,催婚催生了。哪里还用得着一把年纪了,还要和小年轻勾心斗角。

河王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他的孙子。

如果孙子死了,那他和寒家就不可能握手言和,别和他讲什么大道理,幕后黑手要死,寒家也要死。

但孙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问寒江雪怎么样了,这让河王还怎么硬气的起来。

寒起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个峰回路转,再顾不上什么稳重的一面,倾身向前,询问河王:“我能先与世子谈谈,再说其他吗?”

河王看着小山一样压过来的寒武侯,被这种压迫感压的非常不爽,怒瞪回去:“当然不能!”

他孙子才醒过来,寒起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允许他去打扰他自己的孙子!

但我不能去就山,山就来就我了啊。

听到消息的河王世子闻嘉泽,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侍从婢女的严防死守,连鞋都没有穿好,踩着就冲了出来。短短几步距离,走的他是气喘吁吁,但他还是一边呲牙威胁别人不要靠近,一边闯进了他祖父的会客厅,见到了寒武侯本人。

“寒江雪、寒江雪……”

“他没事,好的很。”寒武侯一边上前招呼世子坐下,生怕他这小身板喘出个意外,一边在心里暗暗诧异。

寒起也是知道河王世子和他儿子从小不对付的事的,每次寒二为了给弟弟出头把闻嘉泽给打了,都是寒夫人出面和世子的母妃交涉。寒夫人最怕的就是世子的母妃,不是这个女人有多厉害,而是她太能哭了。寒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美女落泪。

她在给丈夫的信中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世子的母妃本就长的好看,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让人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寒起当年不知道担心了多少回,自己会不会后院起火,产生奇怪的家变。

也因此,寒起牢牢的记住了河王世子闻嘉泽,也牢牢记住了他和他儿子从小到大的恩恩怨怨。怎么醒来之后,这世子反而在念着他儿子的名字?世子爷也失忆啦?

世子爷当然没失忆。

而是有件事他一定要说:“是寒江雪保护了我。”

虽然承认起来很丢脸,但闻嘉泽自认是个跟讲义气的狼。当日他和寒江雪在天香楼后院遭遇了蒙着面的歹人,本来两人还在吵架的,寒江雪却是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让他先跑。

“若、若不是我不肯走,也不会是这个结果。”闻嘉泽有些脸红,恨不能回到过去抽死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咋想的,明明寒江雪已经给他争取到了逃跑时间,他出去了,喊来人,说不定不仅两人都能获救,还能当场把刺客抓到。可是他一上头,就和寒江雪对喊了起来,他怎么能丢下寒江雪独自逃跑?那他成什么了?

事实证明,在非常紧张的危机时刻,是不存在给他们慢悠悠商量到底谁该先跑的时间的。他们互相谦让的结果,就是俩人谁也没跑了。

“事实证明,寒江雪是对的。”

寒江雪的初衷也许不是为了保护谁,只是下意识的理性判断,刺客明显是朝着他的,而河王世子又离的门比较近。

那肯定是由他来牵住刺客,让河王世子跑更有生还的几率。

闻嘉泽越想越难受,头也越来越低,曾经他还觉得他和寒江雪是差不多的,都没什么大脑,也没什么出息,整天只会吃喝玩乐,让家里失望。但如今看来,真正傻的只有他啊。寒江雪比他聪明多了,那才是单纯的不愿意努力。

然后,闻嘉泽就感受到了一双大手,抚过了他的头顶,抬头看去,正是hi寒武侯浓密的胡须,与一张让人信任的笑脸。

他说:“您已经做的很棒啦,我在战场上,最瞧不起的就是抛下同伴的人。”

河王世子也不过才十七,危急关头能够有个奋起反抗的意识,真都已经很不错了。他不是傻了,不知道跑。而是不愿意放弃那个主动挡在他面前的人。

当然,下次遇到这种事,还是要先喊人的。

闻嘉泽哇的一声就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反思那一晚。想着他怎么这么笨啊,连那么简单的局势都分辨不清楚,白白浪费了寒江雪给他争取到的机会。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人,天生就是这么笨啊。

他没有急才,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不够聪明而已。

大家对他只会摇头,只会失望,只有寒武侯说,您已经很棒啦,下次要是能做的更好,就更棒啦。

河王眼睁睁的看着他孙子的眼睛里闪出来崇拜的光芒。

他的一颗老心,当下就是一个咯噔。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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