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捧着一只细瓷茶盏把玩。
茶盏口沿上刻着胭脂红碎花纹, 杯里盛着清冽的茶水，有一片碎茶叶没有被过滤干净, 正静静浮在水面上。
游云盯着那片茶叶, 神情专注得好像是在悟道。
他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自家徒弟开口说话，实在是端不住为人师的高冷架子了, 悄悄朝衡玉瞅去。
好家伙！
他徒弟压根没给他分过一个眼神, 现在正一心品着悟道茶。
“这茶味道有些古怪。”
衡玉注意到游云的打量，举了举杯, 咽下嘴里苦涩的茶水。
几个呼吸后, 衡玉明显感觉她的经脉间散发出淡淡暖意, 脑海也变得越发清明。很显然, 这茶不是凡品。
“师父, 你这些茶叶还有多的吗, 有多的送我一些。”
在修真界，师徒关系有时候比父子关系还要亲密。这段时间里，师徒双方都有意亲近彼此, 所以他们相处起来越发融洽自然。
游云斜睨她一眼：“不是说味道古怪吗？”
衡玉诚恳道：“我不太喜欢这种味道, 但佛子可能会喜欢。”
“佛子喜欢？”游云玩味重复这个词, 觉得她现在的反应很有意思, “你之前不是很抗拒接下这个任务吗？现在这是突然想通, 于是未雨绸缪开始考量佛子的喜好了？”
衡玉笑而不语。
游云也不纠结, 表现出了一个冤大头该有的品质：“行吧, 为师分一罐给你。”
“师父，你不是擅长炼丹吗？那些什么保命疗伤的丹药有没有，给我随便来个几十份, 万一佛子受伤了我可以趁机献殷勤。”
“还有啊, 师父你有没有什么保命的法器？我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佛子。我也不多要，就来个十几样就好了。”
游云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对了师父，灵石是不是也该多给我些？我要得也不多，一两千块中品灵石就够了。我请佛子吃饭啊什么的，总是要有大笔开销的，每顿饭不吃它个几块中品灵石，都显示不出我的壕气。”
“还差什么东西来着，师父……”
游云面无表情，他就说他徒弟怎么想通得那么快！
口口声声为了佛子为了任务……说得还挺好听的，但无定宗那帮秃驴在外行走基本只吃粗茶淡饭，一顿饭花几个下品灵石都嫌贵。
这些好处到底是为了谁讨的还用多说吗？
“孽徒，是你自己滚出我的院子，还是我直接把你掀出去？”
衡玉知道游云没生气，对自己唯一的弟子，游云其实非常纵容。
只可惜原身性子有些羞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主动亲近，游云又常年闭关，师徒两的关系才显得有些生疏。
她准确踩着游云的底线跟他讨价还价：“师父，减少一半的量也行，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游云都被她气笑了。
下一刻，衡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视线再次恢复明亮时，她已经被她师父送回自己的房间。
“还元婴后期呢，对我这唯一的亲传弟子就不能大方点吗？真小气。”衡玉小声嘀咕，郁闷地转身回房休息。
以游云的修为，衡玉这嘟囔声就和在他耳边大声说话没什么区别。
他险些被气笑。
说他小气？
他这些年纵横沧澜大陆，能成为无数女修心目中的梦中情人，舍得为漂亮女修花钱就是原因之一。
不就是几十份疗伤丹药，十几个保命法器，一两千块中品灵石吗？
他不仅要给，还要翻了倍的给这孽徒！
等衡玉睡醒，就看到她院中石桌那里摆着一个储物戒指。
储物戒指纹路精美，色泽暗红，看着就并非凡品。
衡玉脸上露出‘激动’神情：“难道是师父……”快步上前，将神识注入储物戒指里。
用神识，她可以‘看见’上百瓶品级不低的丹药堆放在角落，几十件保命法器也堆在一起，甚至还有好几套精美的法衣。
而中品灵石像是不要钱一样堆成小山，甚至还有一百块上品灵石。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珍稀材料。
衡玉退出神识，神情动容，捧着脸感慨：“这也太多了，难怪师父能成为亿万女修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隔壁院子，游云听到衡玉发自内心的感慨，悠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看吧，他徒弟的眼光终于有进步了。
-
衡玉把储物戒指戴到自己手里，望向隔壁院子伸了个懒腰，无声叹了口气。
生活不易，只好靠忽悠师父来赚点资源了。
她师父太好忽悠了，肯定经常被人骗。与其被别的坏女人骗走他的东西，不如让她这个徒弟多宰几次，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么一想，衡玉良心顿安，愉快走进书房。
她进入这具身体已经有段时间，但一直忙着疗伤，现在经脉间的暗伤彻底解决，也是时候好好了解这片大陆。
寻思着自己的需求，衡玉从书架上抽出《大陆简史》这本书。
《大陆简史》，顾名思义讲的是沧澜大陆这万年的历史事件，由八大正道门派五大邪道宗门一同编撰完成，每隔千年会重新修订一次。
她手里这本《大陆简史》，正是十年前刚修订过的最新版本。
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铁画银钩的字迹，写下“妖魔横行，众生皆苦”八字。
她眸光一凝。
妖魔？
继续往下翻看，衡玉逐渐了解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修仙大陆。
沧澜大陆万年之前曾经经历过一场滔天浩劫，无数惊才绝艳的修士在这场浩劫中陨落，剩下的一些大能开创宗门，广纳弟子。
万年时间以来，沧澜大陆逐渐恢复兴盛。
但那场滔天浩劫并没有完全消退，能侵蚀人心的邪魔之气一直留存在世间。
当人有了心魔后，邪魔之气就能趁虚而入，逐渐控制住这个人，让他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有佛修能够渡化这些被邪魔之气侵蚀的人。
所以佛修多是入世修炼，行走天下传道讲解佛法，为佛门广纳信徒。
再往后翻，就到了‘无定宗’的部分。
衡玉指尖落在书页上，快速往下滑动，直到瞧见‘了悟’二字方才停住。
——佛子了悟，天生佛骨，心如明镜，修大慈大悲之佛。
“……这位被世人推崇为佛门之光的佛子，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衡玉心底突然升起几分好奇。
是高居殿堂如法则般清冷，还是深入红尘依旧温柔？
她把这个问题复述出来发去给慕欢，想要从慕欢那里得出答案。
-
慕欢正在自己的院子闷闷不乐。
十大少主中以她入门最早，修为最高，结果她心心念念的攻略佛子任务没落到她头上就算了，迟主拿到了天级中品任务，舞媚拿到了天级下品任务，她居然只拿到了一个地级！
“也罢。”慕欢冷哼，“谁说洛衡玉接了任务，佛子就只能由她一个人攻略了。等我完成内门任务后，也要掺合进她的内门任务里。”
她正打算去找相好双修，突然瞧见有一只纸鹤落在她结界上空。
慕欢抬手，纸鹤落在她手里自动化为一张纸。
认真阅读完上面的问题，慕欢不仅没有隐瞒，还非常积极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反正就算她不回复，等洛主跟佛子有所接触，也会慢慢品出那位佛子的滋味之妙。
【即使你从未见过他，当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肯定就是佛子了悟。】随着这句话一同传回给衡玉的，还有一颗熟透的莲子。
只需要一眼吗？
佛子了悟这个人，比她所以为的还要特殊。
衡玉用指尖捻着莲子，将它举到窗前，借着明媚的夏晖打量它：“这莲子又代表着什么？”
思忖片刻，衡玉剥开苦涩的外壳，捧着那散发着奶香味的莲子肉。
“是在用莲子作比那位佛子吗？初看时也许硬邦邦甚至是苦涩的，但这只不过是它的保护层，当有人能把外壳慢慢剥开，展露出来的，就是香甜的莲子肉了？”
衡玉扶额轻笑，不得不说，慕欢这个比喻太形象了，以至于她对佛子的兴致又高了几下。
-
接下来一段时间，衡玉都待在书房里翻看《大陆简史》，偶尔也会看看其他典籍。
她的任务时限是时间，所以衡玉不急着出门做任务，她需要好好熟悉这个世界的一切——即使是有原身的记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没有归属感的。
这天，衡玉刚翻看完一本新的古籍，就被游云找了过去。
推门走进游云的院子，衡玉还没来得及向游云行礼，视线先一步被石桌上那密密麻麻堆成一堆的媚药吸引。
衡玉：？
她师父看着生龙活虎，居然已经到需要这么多媚药才能……的地步了吗。
衡玉的视线不自觉往游云身上扫，一点点变得微妙起来。
游云被她打量得哆嗦：“感觉怎么样？”
衡玉悲痛道：“感觉不太好。”
游云：“？”
他摩挲着下巴：“就算是元婴初期也要被这些媚药放倒，一个结丹期的佛子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媚药可是为师从掌门师兄那里撬来送你的，你难道不感动吗？”
衡玉：“……”
从掌门那撬来的？
她好像知道了一个会让掌门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小秘密。
衡玉果断道：“师父，这些媚药太珍贵了，你能把它们折换成灵石送我吗，我比较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
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合欢宗弟子，并没有那种为内门任务献身的精神。
游云狐疑：“你很缺灵石吗？”
宗门每个月供给核心弟子的份例很少？
他记得他以前筑基期时，都是靠份例过活的啊。难道掌门师兄上位后，在这方面变得非常抠抠搜搜？看来他这个大长老得找掌门就此事好好沟通一番。
衡玉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让可亲可敬的掌门多背了一口锅，她正认真点头，回答游云刚刚的问题：“当然缺了。”谁会嫌钱多啊。
“行吧。”游云说，“灵石另外给，这些媚药你也全部都收下。”
“必要时刻，要行非常之手段。你总不能指望为师利用职权，帮你把任务失败后的惩罚难度调低一些吧。”
衡玉眼前一亮，居然还能这么以权谋私：“可以吗？”
“不可以，但你可以麻利滚了。”游云面无表情。
衡玉：“……”
这一定是她师父站得还不够高。
等到傍晚时，衡玉收到游云送来的一千块中品灵石并上百瓶据说能把元婴修士都放倒的媚药。
看着那摆满一个角落的媚药，衡玉：“……”
一个月后，衡玉把自己书房里所有的书籍都看完，也越来越熟悉如何运用灵力对敌。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直接去隔壁院子寻她师父，告知了她明日要离开宗门一事。
看着风姿卓绝的便宜师父，衡玉表现得十分不舍。
——这么漂亮又冤大头的师父可不好找。
冤大头心中乐呵：他徒弟居然这么舍不得他。
冤大头一高兴，就喜欢往外送灵石。
两千块中品灵石一到手，衡玉脸上的不舍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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