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太太舒了口气,但心里总感觉不太放心,她抬眸盯着董嬷嬷再次道:“你再仔细些想想,除了那个丫鬟,还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把柄让人查到我们这里?”
董嬷嬷谨慎道:“太太放心,奴婢晓得轻重,此事做的也极其隐蔽。现在那丫鬟一死,如今就算有人追查起来,也只会追查到香芸那,而且,据奴婢所知,这次的事,杨嫣小姐自己也参与其中。老夫人就算想问罪,也只会偷偷处理了香芸,万万不敢大肆宣扬。老夫人那般疼爱杨嫣小姐,就算知道她有错在先,最多也就私下教育几句,何况如今杨嫣小姐清誉已毁,老夫人又怎么舍得雪上加霜......”董嬷嬷顿了下,刻意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奴婢倒是觉得,老夫人这般精明,一定臆想到了这里头的蹊跷,才会将那糟蹋杨嫣小姐的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命令打死,还阻止大少爷去清查,想来也是不想将此事给闹大。”
陈大太太闻言微微颔首:“你这话说得有礼,我当时在场,的确觉得有些异样,那般行事作为实在不像那老太婆平时的作风,当时只以为是她气糊涂了,如今想想倒的确有可能是另有深意。”
董嬷嬷将那杯茶重新换了一杯热的递到陈大太太手中:“太太,您喝口茶吧,这么冷的天,从刚刚起您就没喝过口热烫的茶。”
陈大太太应了声,终于有兴致慢条斯理的抿起了茶,突然似想到什么,又道:“你说,那处理掉的丫鬟嘴巴严吗,有没有可能告诉过其他人这件事?”
“不会的,那丫鬟的老子兄弟还在我们手里捏着,她又是个孝顺的,不敢、也不会去乱说。”董嬷嬷一脸肯定道。
陈大太太又抿了口茶:“算了,这事接下去我们就静观其变,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反正有那老太婆在,我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对的,而且侯爷更不好说我什么。至于那盛玥......下次再找机会吧......倒是个命大的主......”话尾的音低得几乎有些自言自语了。
***
此事后来自然报到了君侯爷那里。
当时他刚忙完公事回到书房,听到贴身随从的汇报,气得将手中茶杯直接砸在了地上。
随从吓得大气不敢出。
后来,君侯爷遣了他出去,自己独坐在太师椅上发呆,发怒的黑眸却渐渐被一股不知名的悲伤取代,眼神飘渺,似乎陷在某种回忆中,久久无法回神......
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府上再次出了这种事,他不可能不闻不问。
他回了正屋,尽管随从已经事无巨细将事情汇报了一遍,他还是想听听陈大太太的说法。
陈大太太自然是唱作俱佳,不但淋漓尽致的表现出心有戚戚焉、无法想象和接受居然会在她掌管的内宅里又发生这种事情的样子,又一副为侯府名声考虑的贤良淑德模样,当然不忘一脸为难的说出自己不插手此事的苦衷。
君侯爷一向很吃她这一套,闻言什么都没说,更是好言安慰了她几句,还体贴得让她不用跟自己一起去祥安堂问候。只是嘱咐她,盛玥毕竟是新媳妇,又年轻,所以接下去扶笙阁那些下人的处置还是需要她这个当家主母顾着点处置好。
陈大太太连声应下。
......
祥安堂内,此刻愁云惨雾。
杨嫣精神状态很不好,大夫已经来过,身体上倒是没有大碍,便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药,也在管嬷嬷的嘱咐下,熬了一碗绝孕药让她喝了下去。
老夫人回来后便一直守着她。
她缩在床脚处,紧紧抱着被子,一脸痴痴傻傻的,偶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然而谁也不能近身,一近身她就疯狂的尖叫,又踢又踹。
老夫人摁着眼角的老泪,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在扶笙阁的时候她至少还认得她,至少还抱着她将心里的无助委屈如孩子般哭出来,可是才短短这么点时间,她就晚回来这么点时间,再看到她,这孩子竟完全失了神智。
大夫说是刺激过度,只能慢慢静养,而且还得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才行。
“老夫人,侯爷在大堂求见?”管嬷嬷走到老夫人跟前,俯身轻声道,唯恐吓着床脚的杨嫣。
“不见,让他回去。”老夫人头也不抬。
“是。”管嬷嬷应声。
“还有,告诉他,此事无需劳烦他出手,我自会处置。”老夫人交代了一句。
“是。”管嬷嬷应声退下。
君侯爷在大堂坐着等候,因为是女子的闺房,他不方便进入,只好让下人进屋通报。只是没想到,出来见他的并不是老夫人,而是管嬷嬷,还让她带话给他,让他不要插手此事。
他面上不置一词,但出了祥安堂,眉头却忍不住深深皱了起来。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岔路,他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往扶笙阁的方向走去,而是回了自己正屋。
***
落箫阁内,胡韵儿抱着暖水袋,一边听着丫鬟柳絮的报告,一边磕着瓜子,听到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杨家表小姐在扶笙阁被人糟蹋了?”
“是,如今知晓此事的丫鬟仆人都被关了一屋。”柳絮回道。她家夫人让她密切关注扶笙阁那边的情况,今日正巧就发现有了异样,但她却没办法靠近打听。如果不是碰到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阿紫,一时还真无从知晓里头的情况。那阿紫本来也不愿跟她说,她偷偷塞了她十两银子,又好说歹说了半天,那阿紫觉得她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人,也算是自己人,才敢稍稍透露了些。
“我婆婆什么反应?”胡韵儿道。
柳絮摇了摇头:“什么反应都没有,据说老夫人不让事情闹大。”
胡韵儿将口中的瓜子壳吐了出来,思虑了一会,嘱咐道:“那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等着看戏吧。”
柳絮笑着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