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爷有些不满的看了眼盛玥。
盛玥却似毫无所觉,唯有胸口却像被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在这些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面前,装傻、扮柔弱,有时候比所谓的真相更重要。陈氏如此,如今杨嫣亦如此。可是当她那口气堵在胸口时,怎么也说不服不了自己软下身段去讨好。
她不该意气用事的......
杨嫣靠在小荷身上,声音虚软道:“伯父,嫣儿想现在进去陪在外祖母身边。”怕君侯爷不答应,她赶忙又解释的补充一句,“或许有嫣儿同她说说话,她听到了,就能醒过来了呢?”
君侯爷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也好,你外祖母平时最疼爱你,此次也正是因为看到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落下来,受不住惊吓才会晕倒昏迷,若是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没事了,说不定她心中安定,就醒过来了。”
杨嫣低低“嗯”了一声,然后示意小荷扶她进里屋,走至内外室转角的地方,她突然停住脚步,像是思考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般,回头看着君侯爷,轻声道:“伯父,嫣儿是自己不小心从凉亭下掉落,您别怪表嫂。”
君侯爷闻言剑眉不自觉一拧,但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知道了,你进去吧。”
杨嫣应了一声,转头的瞬间,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君元晔坐着的客座那,可惜他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她,于是心中难免升起一丝失落之意,她轻咬着唇角,有些委屈的走进了里屋。
盛玥第一次发现这杨嫣可比陈氏还会装白莲花啊。
她刚刚那句话,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在帮她说话解释,但细细深究一下,就发现里头大有文章。
君侯爷刚刚不过是在询问事情原委,什么时候变成了怪罪?
杨嫣说不要怪她,那不就是间接的告诉他们,她从凉亭内掉落湖中,与她盛玥脱不了干系?同时又隐晦的突显了自己的良善,你看,就算自己受这么大的伤害和委屈,但她并不想追究任何人的责任,还帮着求侯爷宽大处理。
杨嫣本就聪慧,又几乎从小就生活在君侯府,所以对君侯爷的脾性算得上很了解。她的话不用说满,只留三分,以君侯爷一惯为官处事的品性,定能明白她所言何意,而且就因为留了那半句,反而会多了一层遐想空间,令人更加相信。
盛玥看到她公爹的神色,就知道杨嫣赌对了。
她如今可是百口莫辩。
落水的一方是受害者、是弱势,人们心中的那杆秤似乎本能的就会因同情心理偏向于弱势;而在旁边的她是不是加害者已经不重要,因为在杨嫣亲近的人看来,她眼睁睁看着杨嫣落水,便已是罪大恶极。
她突然便明白了杨嫣做这一切的目的。
不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来辩论谁是谁非,她杨嫣只要完美的扮演好那个受害者的形象,就已赢得大半人心,还能在无声无息间就将她置于舆论漩涡之中,陷她于不义。
更可悲的是,就算明知是陷阱,但在她踏上凉亭见到杨嫣的那一刻,便已经陷在她布置的那一张大网里,进退无路,只能一步一步清醒的看着自己走入那深渊.......
杨嫣恐怕想要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如今她说什么,还重要吗?
但她还是忍不住侧转头看向君元晔,很想看看他此刻究竟是什么反应,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杨嫣?
君元晔察觉到她的注视,视线跟着望向了她,然后微微勾了勾唇角,似是一种安抚。只是那双仿佛缀了墨的眼眸,深邃难辨,令人捉摸不透......
盛玥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因为君侯爷在,她不便开口,无法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君侯爷刚刚听了杨嫣的话,心思也是千回百转。
这晔媳妇和嫣儿怎么会有如此深的过节,竟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了?
照刚刚嫣儿之言,定是晔媳妇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她才会从那么高的凉亭上掉落而下。
他很少过问侯府内宅之事,尤其晔媳妇掌权后,他更是极少再去了解情况,免得引起双方不必要的尴尬。尤其如今的朝堂之上,正是多事之秋,瞬息万变的时局,一个不留神,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他不敢大意啊......
所以晔媳妇和嫣儿这女儿家之间的是是非非,他根本没时间去关心,也就自然不清楚。但如今,却闹到要出人命的地步,甚至老夫人因此还无端受到波及,他不想插手管都不行。
君侯爷瞥了眼盛玥:“你依旧不想说,当时凉亭之上发生了何事?”
盛玥反问道:“玥儿说了,爹就会相信吗?”
君侯爷蹙眉道:“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相信?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君元晔伸手悄悄握了握盛玥的手:“玥儿,爹只是想了解下情况,你不用多想。”
盛玥却本能的抽回了手,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刚刚看到君元晔抱着杨嫣时的那股子气还没消,此刻整个人明显在意气用事,更确切的说是在使性子,不然按她平时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别扭的处理此事。
君元晔脸色微变,难道玥儿在生他的气?
是因为刚刚他出手救了表妹?还是因为他当着她的面抱着表妹一路从后花园到了祥安堂?但当时情况特殊,他一心只想着救人,想着玥儿一向是最明事理的人,便没有多与她解释。
不过,不管表妹为何原因掉落湖中,就算事关玥儿,也绝对不会是她有意为之。
他很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再细细同她说道,但此时此地,又有他爹在,实在不合时宜。
只希望玥儿不会气他太久......
盛玥没有看他,只是长长的深呼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口处从刚刚起便一直膈应着的那抹烦躁憋闷之气,道:“若我说,杨嫣是故意让自己从凉亭上落入湖中,爹会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