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十六,月亮是一年中最圆的时候。
君元晔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一轮明月出神。
昨天送走盛将军和盛夫人后,盛玥再次陷入了昏迷……
孙大夫被紧急请来帮着诊脉,然而刚搭上脉,便是一个劲的摇头,君元晔当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若不是那孙大夫突然“咦”了一声,再次凝眉聚神,脸上还露出了惊异之色,他差点都忘了呼吸。
“这脉象着实奇怪,老夫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明明刚刚虚弱得快消失,几乎探寻不到了,这一转眼竟然又变得强劲有力起来。奇怪,真是奇怪。”孙大夫摇着头念念有词。
君元晔忙问道:“孙大夫,怎么样?”
孙大夫眸中还带着浓重的不解之色,却不忘赶紧起身,朝君元晔行了个礼,回道:“大少爷放心,少夫人身子无碍,估计刚醒来一时还不太适应......恕老夫直言,少夫人的身子还需要好好静养,暂时不要太过劳累为好。”
君元晔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可以等。
......
月光透过窗户洒照进来。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周身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寥、落寞......
盛玥睁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些,她微微偏头,有些意外看到窗前那抹湛蓝色的熟悉身影……眼眶莫名的开始起了层薄雾……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更想念他……
似乎是有所感应,君元晔突然转身,望了过来。
漆黑如墨的黑眸,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凝视住那双带些泪意雾蒙的美眸,他一瞬间竟呆愣住,不敢动弹,生怕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
盛玥用力收回视线,努力稳了稳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君元晔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欣喜的望着床上的人儿,小心翼翼唤道:“于桐?”
盛玥快速瞥了他一眼,视线装作不经意的重新看向床顶,才道:“你认错人了,我是盛玥。”因为刚刚醒转,她的声音明显略带些沙哑干涩。
君元晔根本不信,嘴角的弧度越弯越深:“要不要喝水?”
“我说我是盛玥!”她再次坚定道。
“好,要不要喝水?”这次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去倒了杯温水来,“来,先喝口水,润润嘴。”
然后径直伸手将盛玥扶起,将茶杯递到她嘴边。
盛玥侧眸瞥了他一眼,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他的强势,但此刻喉咙的确太过干涩难受,想了想,便没再多作挣扎,慢慢的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直到将杯中的水全部喝干。
“还要吗?”君元晔温柔的问道。
盛玥微微摇了摇头。
君元晔嗯了一声,将她扶躺好,转身将茶杯放回去,又重新坐回了床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
盛玥对他的殷勤完全不买账,板着脸道:“我想休息,君世子请回吧。”
若是以往,以君元晔的性子,既听出了逐客之意,一般都会绅士的起身告辞,然而,此刻他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噙着笑,道:“你睡吧,我不会吵你。”
“你看着,我怎么睡?”盛玥怒道。
“那我们一起睡。”君元晔很好商量道。
“我是盛玥!”
“嗯,你是盛玥,我知道了。”
“你……你不要脸!”
“我们是夫妻。”所以同床共枕、合乎礼法。
“谁跟你是夫妻。”
“你!”
君元晔已经翻身躺靠在她旁侧,然后侧转过身,一手支颚,认真的凝视着她:“我的妻子不管唤作盛玥、还是于桐,都只有你。”
盛玥被如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神深情而专注的凝望着,整颗心脏完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脸颊不争气的一点一点浮上了红晕。
君元晔抬手,将她额角处的发丝轻轻拂到耳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玥儿,这一世你注定是我的妻子,休想再从我身边逃走……”
“你气我也好,怨我也好,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就是不准再这般吓我。你离开,以那样的方式躲起来,我想找你都无从找起,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你知道我有多慌、多怕吗?我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
“玥儿,我求你,就算再怎么生我气,都不要再这般吓我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还不是你心目中理想的丈夫,可是我会学,会改,所以别这么快对我失望好不好?”
“玥儿,我爱你。”
盛玥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唇,她愿意醒来,其实就已经做好决定。
刚刚故意不理他,不给他好脸色,也只是心里还有些气,端着女儿家的架势使些小性子罢了......
其实在他一眼就认出她来时,心便柔软了,不曾想他竟然还这般赖皮,对着她不只是说甜言蜜语,还表白,完全是吃定了她。
她还想佯装一下盛玥,晾他几天,气气他,眼下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女人啊,一旦陷入爱情,果真太过好骗,明知前方路途依旧漫漫不可知,却还是像那不顾一切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她慢慢抬起手,抚过君元晔的眉梢、眼角、鼻梁、唇角......
她的情、她的心,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已经生了根,发了芽。
她想过离开,最后发现那种痛,深入骨髓,锥心刺骨,像是要硬生生从心口剐出一个洞......
她舍不得。
君元晔伸手抓握住在他脸上作怪的手,拿到唇边处轻轻亲了一口,又放在胸口处贴着,黑如玛瑙般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身下的女子,生怕她又会突然消失了般。
“君元晔,我再说一次,你想要我为妻,必须一夫一妻,放弃你的三妻四妾,你可想好了?”
君元晔笑了:“此生唯你足矣。”
盛玥笑哼了一声:“谁知道呢?指不定到时候又出来一个什么表姐、表妹的吵着嚷着要嫁给你呢!”
君元晔道:“岳父大人军营中应该有很多未娶妻的将领。”
“所以?”
“相信对于表姐、表妹之流都会来者不拒。”君元晔低头,鼻子凑着鼻子,与她微微摇了摇,“可安心了?”
盛玥:“......”
他这是从安置杨嫣事上得出心得来了。
“她说你唤于桐,是来自不同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灵魂,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玥有一瞬间有些落寞,“她”这次真的走了,彻底的从这具身子里消失,虽然真正认识也不过数日,却像是在送走一位老朋友般,心中难免悲伤、惋惜、无奈......
“我来自未来,在我们的社会,我曾是一个妇产科主任医师,我叫苏于桐。”
“......”
两人絮絮叨叨聊着。
窗外那轮明月像一个玉盘挂在无星无云的夜空,亮得犹如白昼。
虽然她对“未来”依旧充满着迷茫和不安,但此时、此刻,她只想待在他身边,高高兴兴的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
盛玥说得对,“未来”遥远而美好,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人生啊,只有过着过着才会知道最后发生的是好是坏,但那都是人生旅途中不可缺失的风景,是苦是甜,都应该甘之如始......
经此一生,唯爱足矣。
***
大新二十六年小年夜,永兴皇帝驾崩,传位于七皇子萧衍,改国号玄元。
五日后,四皇子、六皇子以“遗诏作假”之名,拥兵造反,直逼永正殿。
十三皇子萧鸾与都督敛事君元晔各率一支军队,左右包抄,直接将孽党围剿于永正殿外。
玄元正月十五,都督敛事君元晔护驾有功,擢升正一品左都督。
玄元三月初八,盛玥生下长子君士覡。
玄元次年,君元晔正式继任君侯之位,求封刚满周岁的长子君士覡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