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户人家的男主人特别懒,在大冬天,不想走那么远出去丢,所以直接把刚生下来、热腾腾的女婴丢到了喂猪的凹槽里,没再管过了,第二天早上有村里的人路过,就看见了半只被吃剩的女婴腿儿。
南桔当时也扫见了一眼,那么小,被冻得发白,像是冬天里的大萝卜。
猪这种动物其实是杂食,它们啊——是吃人的。
末日以前的猪只能啃一啃被扔过来的弱小生命,但是现在,它可以吃掉所有人比它弱小的人。
在这种地方,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南桔,跑啊!”有尖叫声在耳后响起,南桔似乎是被人扯了一把,他以为是许归宁,但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名陌生的同学。
南桔胡乱的跑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母猪正好盯到他的身影,“哼哼”乱叫着,迈开四条有力的腿,嘶鸣着向他冲了过来。
南桔好像听见了死亡的号角声,在他的身后奏响,他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飞快的向外跑去。
人群四下跑散,有些人都不知道跑到了院子哪里,但南桔运气好,他选这条路就是正确的路,他从重重杂草里跑出来,冲出了大门口。
原先被遮挡的视野骤然开朗,南桔跑出了院子里的大门!
他出来了、他逃出来了!
南桔的内心涌上一股狂喜,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尖叫声在他不远处响起了:“南桔,你身后!”
南桔下意识回头。
他看见那头母猪追了出来,用头撞倒了他,在他失重、滚到地上的时候扑到了自己的的身上。
南桔在地上打滚的瞬间还看见了许归宁,许归宁就在他的不远处,比他先一步跑出来。
在看到许归宁的瞬间,南桔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向许归宁求救。
“归宁哥——”他的喊声才刚冒出喉咙,却看见许归宁脸色惨白的退后了一步,在听到他的叫声的时候,许归宁看了他一眼。
但下一秒,许归宁转头就跑!
南桔怔住了,他趴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许归宁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猪狠狠地啃了一口南桔的后背!
脆弱的衣服根本遮挡不住尖锐的獠牙,衣物撕裂声响起时,鲜血和皮肉瞬间崩炸而出,南桔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他根本提不起来反抗的力气,只能爬倒在地上哀嚎出声。
就在南桔以为自己就要被活生生吞吃掉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冷锐的声线:“让开。”
下一秒,一阵风声从头顶响起,南桔感觉到身后压着他的母猪突然从他身后滚开,滚烫的鲜血浇了他一身,他茫然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一刀刺进母猪的脖颈里。
母猪哀嚎着挣扎,蹄子在地上深深地刨过,几乎将地皮都给踩出来几个坑,那抵死挣扎的狰狞样子看的南桔心里发慌。
可是站在母猪旁、握着刀的那人却稳若泰山,鲜血在他的刀下汇聚成溪流,母猪的嘶鸣逐渐变小,南桔倒在地上,他的眼睫毛上沾了一滴血,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都是猩红色的,只有那个冷漠凶悍的男人是不一样的色彩。
他是谁?
南桔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但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已经将猪头剖开了,似乎从猪头里面捡走了什么东西,然后大跨步的离开了。
作战靴的靴面还沾着血迹,毫不在意的从他的身侧走过,南桔躺在地上时,正听见对方的靴子沉重的落在地上,南桔抬头向上看,想要让对方看他一眼,但对方没有抬头,而是直接拎起一条猪后腿,拖着猪经过了南桔的身旁。
他只看到了一截近乎于冷漠的下颌线,和握着刀的宽大手臂。
那手臂上似乎有青筋在跳动,带着勃勃的力量,给人一种莫名的凶悍感,但是多看两眼,又让人觉得很安全。
如果躲在他的身后,或者被他抱在怀里,一定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到。
南桔下意识地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想发出一声痛呼,对方救了他,那一定会再帮帮他的吧?
南桔有一瞬间的期待。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桔听见了许归宁的声音。
“南桔,你还好吗!”原本跑开了的许归宁又一次跑回来了,他眼眸里满是担忧,清俊的眼眸里满是南桔的影子和自责的模样,他小心的抱起南桔,声线轻柔的说:“是我来迟了。”
不,你不是来迟了,你根本就不想来。
南桔的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怨念,他甚至开始排斥许归宁的怀抱,他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那把刀,那张脸。
那是一张恣意冷冽的脸,垂下眼眸看下来的时候,仿佛所有人都只是蝼蚁一般,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好像可以将所有危险都挡在身前,他不死,就没有人能碰到你。
南桔的心突然火热的跳动起来了。
他不由自主的向后转身,哪怕身上的伤口撕扯的很疼,却也想看一看那个人的脸。
但是,南桔看见那个人走到了南寻鹤的旁边。
那个人原本高高昂着头微微低下来,冷冽的眉眼里带着一点笑意,他接近到南寻鹤的时候,居然还将手中的刀微微向后收拢,似乎是害怕上面的血腥气冲到南寻鹤一样。
南桔的呼吸都在此刻冻结住了,他仿佛又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儿。
在他刚来南家的时候,他曾经在夜里嫉妒到发狂。
凭什么好人生、好东西全都是南寻鹤的?
他在小村庄里长大,只念过很差很差的学校,他学习还可以,本来可以去高考,但是他的家里人不让他继续读,被安排去种地,甚至要被安排进电子厂,吃遍了苦,可南寻鹤呢?从出生开始就什么都有。
好不容易他回来了,却又发现自己和南寻鹤之间的察觉好大好大,南寻鹤会说英语,出过很多次国,大家都很喜欢南寻鹤,可是他呢?什么都没有,他贫瘠的十八年里,只有种地,种地,种地。
他当然想要最好的。
所以他要来了南寻鹤的股份,要来了南寻鹤喜欢的男朋友,但是这个人又是谁?
这样厉害的人,怎么又是南寻鹤的?
“南桔,你怎么了?”见南桔一直不说话,许归宁又一次开口,他小心的捏着南桔的肩膀,语气有些微妙。
他刚才抛弃了南桔,南桔心里肯定不舒服,可是——可是他也是人啊!他也会害怕的,这都是很正常啊!南桔应该也不会怪他的吧?
“我、我没事。”南桔回过神来,快速垂下眼帘,遮盖住眼底里的情绪,小声说道:“我就是有一点头晕,可能是血流太多了。”
许归宁看了一眼南桔的伤口,血肉都外翻出来了,他赶忙说道:“我们快回食堂吧,处理一下。”
南桔却摇了摇头,继而小心的看向了南寻鹤:“食堂里也没有处理外伤的地方,不如——”
“不如去跟哥哥说一声吧。”南桔咬着下唇,有些为难的说:“哥哥是住在别墅的,别墅里面应该有收拾伤口的东西。”
许归宁顿时觉得喉头一阵发干。
南桔的意思是,让他去求南寻鹤,让他们住进别墅里?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之前他跟南寻鹤已经闹掰了啊。
“归宁哥哥,不可以吗?”南桔有些失落。
“我去想想办法。”许归宁怕自己一个人的话没什么力道,还特意叫了几个其他同学一起过去。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南寻鹤正和傅钺行说话,猪被他随手扔在一边。
“挖出来了一颗晶核。”傅钺行说:“乳白色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不过那头猪肚子鼓鼓的,我猜它在我们来之前,它就吃了不少东西,我打算拖回去,今晚加个餐。”
虽说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但是傅钺行也不嫌多。
南寻鹤点头:“它应该吃了红房子院落里的动物。”
动物之间也是会相互蚕食的,在上辈子,还曾经有高等级动物口吐人言的例子,等动物的智商和人类到达同一水平线、甚至以人类的身份开始思考的时候,很难说到底谁更像是“人”。
“里面还有其他动物吗?”傅钺行有些跃跃欲试,他想多杀两个动物。
“应该还是有的,只是没跑出来而已,我为了安全,养的大部分都是比较温顺的动物。”南寻鹤才刚说到这里,就看见许归宁带着几位同学过来了。
许归宁脸上还有些发红,语气不太自然的说:“南寻鹤,我听说,你是住在别墅里的,你看,我们这些同学今天都受了很多伤,能不能让我的同学们都住过去?如果位置不够的话,我可以不过去,你帮帮他们就行。”
在许归宁身后的同学们一脸期待。
南寻鹤扫了许归宁一眼,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我也想让你们住过去,可是,我也不是一个人,你们也看到了,我很弱的,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别墅里面还住了很多叔叔,都是他们在,我才能活下来的。”
顿了顿,南寻鹤又叹了口气:“你们受了这么多伤啊,我早就说了,这边不安全,你们不该过来的,幸好这次我的朋友在。”
四周的同学都有点怵傅钺行,没敢看傅钺行,而是跟南寻鹤道谢。
南寻鹤又说:“不过,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们一人拿一点猪肉走吧,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
同学们又渴又累,闻言都欣喜的看着南寻鹤。
只有一个许归宁觉得心里头发苦。
别墅他住不了,他受了伤,吃了苦,狼狈的要命,猪也是他引出来的,他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怎么还要给南寻鹤道谢呢?
许归宁扫了一眼旁边的同学们,这群人更夸张,恨不得把南寻鹤当成爹来供着了。
无形之中,原本以许归宁为老大的同学们此时都不太搭理许归宁了——许归宁刚才逃跑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之前许归宁嘴上说会帮他们,一出了事儿跑的比谁都快,让人心里厌恶。
还远远不如南寻鹤呢,南寻鹤之前说给他们车,现在又给他们肉,大方又善良。
在南寻鹤和那些人打机锋的时候,傅钺行站在一旁摩擦着自己手心里的晶核,他正捏着,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傅钺行转过身,正看见南桔站在他面前,如同小鹿一般单纯无辜的眼眸望着他,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听他们说你姓傅,傅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