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突然做了这种梦,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可信,但月茶却回答得十分坦然。
傅司厌闻言,语气仍旧没什么温度。
“梦里连地址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但确实是这样的。”月茶理直气壮。
傅司厌:“…………”
月茶的说辞显然是不能让傅司厌相信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再追问下去,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就突然偏过头去,然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月茶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冷冰冰的,让人格外不舒服。
只是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司厌身上,又担心傅司厌的安全,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
以至于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湿衣服,他已经有点被冻感冒了。
傅司厌盯着少年的后脑勺看了半秒,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旁边一棵树下,弯腰捡起了先前被月茶放在这里的外套和鞋子,递到了少年面前。
“把湿衣服换下来,鞋子穿上,下山吧。”
傅司厌说话的时候,语气并不强势,可就是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听从的感觉。
月茶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接过外套和鞋子,正准备穿上,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傅司厌身上也湿透的衣服,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微顿,随后就把自己手上的干外套递到了男人面前。
“给你。”
山上的气温本来就低,到了夜里更冷,就算是月茶,在这里被冻久了,身体也会受不了。
可是他天生福泽身后,就算是遇到危险也会逢凶化吉。
而傅司厌脸上却死相严重,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死翘翘的命。
所以,无论怎么考虑,月茶都觉得把衣服给傅司厌会更好一点。
月茶考虑得很周到,可惜的是,傅司厌还是一如既往的根本不领情。
“不需要。”
话语落下,傅司厌迈开脚步,便往山下走去。
月茶见状赶紧穿上鞋子就跟了上去,然后努力想着劝说的话语。
“傅先生,我还年轻,穿一会儿湿衣服没什么的,你……”
月茶话语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傅司厌蓦然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抬眸冷淡的扫了月茶一眼。
“你的意识是,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啊……”
月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太合适,于是迅速道歉。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自己把衣服穿上。”
傅司厌明显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情,月茶也识趣没再勉强,只安静的跟在傅司厌身后一起下山,同时也小心翼翼的观察傅司厌的身体情况。
月茶是真的担心傅司厌会感冒生病,所以才去观察傅司厌的。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傅司厌劲瘦有力的腰和笔直的大长腿上。
平日里穿着外套的时候,只能感觉到傅司厌身高腿长长得帅。
这会儿男人身上的白衬衣也湿透了,黏黏糊糊的站在身上,反倒是映衬出了男人手臂及腰腹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不是很夸张的那种肌肉,而是恰到好处,让人欣赏起来就十分具有攻击力和美感的肌肉。
月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其实也经常健身,跳舞也非常能够锻炼肌肉,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也很有爆发力和美感,但是跟傅司厌的比起来,就真的是弟弟,始终差那么点意思。
下山的过程很快,月茶几乎还没从自己的肌肉比不过傅司厌的肌肉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两人就已经到了山下停车的地方。
月茶看了眼自己停车的位置,然后便对着傅司厌道。
“我的车就在那边,我先回去了。”
“嗯。”傅司厌淡淡的应了声,看到月茶走到一辆共享汽车面前停了下来。
竟然是开共享汽车过来的,看起来真是临时赶过来的?
只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月茶好像也被冻感冒了,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开车回去,安全吗?
傅司厌也就是这么想了一下而已,他也并没有开口挽留月茶,迈开脚步就朝着民宿所在的地方继续走去。
“滴——”的一声轻响,共享汽车解锁成功,月茶抬手拉开车门,就准备坐进驾驶位,然而,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半晌,却始终没有坐进车里。
他应该回去的。
但是一想到傅司厌,他就怎么都放心不下来。
傅司厌怎么会半夜一个人上山,还掉进了湖里呢?
这太不正常了。
月茶倒是没有怀疑傅司厌是故意跳进湖里的,他只是突然想到,现实生活里经常会出现有些人撞邪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摔跤、绊倒或者是出车祸的事情。
傅司厌脸上死相这么重,怎么看都是很容易撞邪的体质。
如果不帮傅司厌驱一下邪的话,只怕男人还会不断的遇到危险。
月茶自然是不会驱邪的,但他可以给傅司厌带去一些好运。
这么想着,月茶便放弃了现在回到市区,他弯身从驾驶座门口退了出来,然后把车门关上,就朝着傅司厌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傅司厌身高腿长,走得快,月茶小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男人,把人给拦了下来。
傅司厌:?
“傅先生,今天时间太晚了,而且我有点头晕,开车不太安全,能麻烦你收留我一晚吗?”
冷白的月色下,少年的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脸色看起来也的确不太好。
傅司厌盯着月茶看了两秒,忽然开口问道。
“会翻墙吗?”
月茶:?
不明白傅司厌怎么会突然问这种不搭调的问题,但月茶还是回答了。
“会。”
“会就行,跟上。”傅司厌说完,就越过了月茶,继续往前走去。
月茶站在原地怔了半秒,这才反应过来,傅司厌这是答应收留他一晚了!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这跟翻墙有什么关系,直到月茶站在了民宿两米高的围墙外面……
民宿的大门口装了摄像头,月茶跟着傅司厌一起回来,要是被摄像头拍到了,会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傅司厌半夜是偷偷出来的,回去的时候也不想被人发现,因此要绕开摄像头进入民宿的话,就只能翻墙了。
两人的弹跳能力都还挺不错的,轻轻松松就翻过了围墙,然后朝着院子后面走去。
月茶一边打量着民宿的环境,一边还忍不住在想,还好这围墙上面没有玻璃渣和电网,不然他可翻不进来。
傅司厌在前面带路,月茶就跟在男人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越是靠近男人住的地方,月茶的耳钉就越是发烫,当经过316号房间的时候,月茶耳钉的发热程度也达到了顶点。
月茶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站定在了房间门前。
本来是打算带月茶去今天因为航班耽误而没能及时赶到这里的另一个助理房间的傅司厌见状,薄唇微微抿紧。
月茶知道他的房间号。
傅司厌对月茶仍然心存疑虑,甚至这样的怀疑在与月茶的接触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重。
但他此刻却什么都没问,只是若无其事的返回来,然后输入密码开了门。
房间里被收拾得很整齐,摆放在台面上的私人物品几乎没有,只有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两个黑色大行李箱。
傅司厌走了过去,打开其中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和毛巾递到了月茶手上:“去洗澡。”
男人的神态动作都极其自然,所要表达的意思明明也只是让他去冲个热水澡驱驱寒,但月茶在接过衣服和毛巾的时候,还是不可克制的想到,傅司厌说的话,让他感觉好像是两人在外面开房一样,怎么都不太对劲。
他是疯了吧,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他明明只是想要傅家祖传的手镯而已……
月茶在心里默默的鄙弃了自己两句,然后就迅速转身进入了浴室。
民宿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供热的,当冒着腾腾热气的水从花洒淋下来的时候,月茶的身上也总算是慢慢的暖和了回来。
被热水淋着的感觉很舒服,但月茶不敢耽误太久的时间,只匆匆把自己身上的寒气驱散了,就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他没有忘记,傅司厌身上也同样湿透了,也非常需要及时的用热水冲一下。
“傅先生,我洗好了。”月茶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道。
傅司厌正在冲调感冒冲剂,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便见着少年头发湿漉漉的从浴室里走出来。
氤氲的热气还围绕在少年身边挥散不去,他的骨架比少年大上一些,因此当他的衣服穿在少年身上的时候,也显得有些过于宽大,少年只是轻微弯一下腰,侧一下身,他都能清楚看见少年深陷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
长长的裤脚有些踩到地面上了,裤腰的地方也被打了个结,勾勒出少年柔韧细瘦的腰身,再搭上月茶那双水光潋滟的白蓝色瞳孔,简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傅司厌却仍旧是多一秒都没有在月茶身上停留过,他只是把搅拌好的感冒冲剂递到了少年面前,简短的吐出两个字来:“喝了。”
“谢谢。”
月茶接过水杯,对傅司厌的照顾是感激的,可他看着水杯里的药也是真的犹豫。
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喝药,一喝就吐,尤其是现在傅司厌递给他的这杯感冒药,并不是大家常喝的见效很快、味道也有些甜的西药,而是含有中药成分、闻着就觉得很苦的中成药。
月茶的内心是抗拒的,可傅司厌还在看着他。
明明是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刚开始都不搭理他,也不跟他说话,现在都会收留他,还会给他冲调药剂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发展趋势,月茶怎么都不想破坏了男人的好意,于是咬咬牙,便仰头一口闷了。
浓烈的苦味儿在舌尖蔓延,直接就把月茶给苦傻了,他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微张着嘴巴,然后眼泪汪汪的看着傅司厌,就像是可怜的小猫儿一样。
好丢人。
月茶知道自己这样真的好丢人,可是他的脑子好像真的都被苦傻了,怎么都无法正常思考。
“苦?”
傅司厌看着月茶的表情,猜测到了什么。
月茶闻言,连连点头,盼望着傅司厌赶紧解救他一下。
傅司厌确实难得的没有直接就见死不救,他简单的思考了一下解救月茶的办法,然后就直接倾身过去,吻上了少年的唇。
月茶:?
唇上蓦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男人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瞬间占据了月茶所有的感官,连嘴巴里的苦味儿都被驱散了不少。
少年错愕的睁大了眼睛,怔了好几秒,才猛然回过神来,推开了傅司厌,狼狈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你怎么突然……”
月茶这会儿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了,然后他就想到,解决苦的办法有很多啊,傅司厌可以再给他倒杯开水,或者给他一颗糖也好,怎么会突然亲他呢!
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
傅司厌对此,倒是十分淡然,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甚至,脸回答的语气也很是平淡。
“电影里是这么演的。”
现实里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药苦,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找他帮忙。
而电影里,几乎所有的这样的情节,都是通过吻来解决的,只有少部分是通过糖来解决的。
傅司厌手上自然是没有糖的,因此,他认为,吻是解决药苦的最佳方案。
至于他突然吻月茶,月茶会不会介意。
傅司厌认为,月茶应该是不会太介意的,毕竟月茶刚刚在山上才亲过他。
“电影里觉得喝药苦的人,被亲过之后就不会觉得苦了。”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效果好像确实不错。”
傅司厌看着月茶,继续问道:“你现在还觉得苦吗?”
月茶:“…………”
虽然好像确实没有那么苦了,但是哥哥你醒醒,这是现实不是在拍电影啊。
月茶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傅司厌转身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月茶被傅司厌突如其来的一个吻搞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感冒药的催眠作用是真的很强,加上又是半夜了,月茶的精神状态也确实很困倦,他便没再去细究那个吻的事情,只是从柜子里抱了两床被子出来,然后在地板上打了地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傅司厌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陷入熟睡之中的少年已经裹着被子在地铺上蜷成了一团。
月茶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整张脸看起来十分无害,好像对一切都毫无防范。
地板很硬,虽然已经垫了一层被子,但是地板终究还是没有床垫舒服,少年睡得也不是特别安稳,每隔一会儿,就会翻个身,然后把身上的被子往怀里多攥一点。
傅司厌垂眸盯着少年看了几秒,然后弯腰,把人连带着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去。
很轻的重量,像是羽毛一样。
傅司厌把房间里的灯关掉了,然后转身去了卧室外面的阳台。
他怀疑月茶在跟踪他,但是他没有在自己身上和自己身边的任何物品里找到定位器、追踪器之类的东西。
月茶真的是因为梦见他掉进湖里了,且刚好梦见了他所在的位置,才找过来的吗?
傅司厌反复观察了月茶好几次,都没有发现月茶有说谎的痕迹。
可是,他是傅司厌啊,傅司厌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别人的梦里的,连喜欢了他十年的粉丝,都不曾梦见过他一次。
傅司厌回过身来,半倚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落在安稳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年身上。
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早就已经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了。
他曾无数次的想着,就这样和世界一起灭亡算了,可是每一次,他都没能真正的动过手。
因为,就算世界真的消亡,他也不一定会死。
到时候他还活着,其他的所有都没了,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无趣的。
可是,他是真的厌倦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坚持多久。
眼前的这个少年,会是让他成功死亡的契机吗?
毕竟,还从来没有人在他体验死亡的时候找到过他……
*
“姐,你放心吧,剧组一切安好,傅老师也很好,你不用担心的。”
陈悠悠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朝着傅司厌所在的房间走去。
“你粗枝大叶的,脑子又缺根筋,就你一个人照顾傅老师,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过好在陈意今天上午就能到了,我也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跟陈悠悠通话的人是陈悠悠的亲姐姐陈琦钰,是傅司厌的经纪人,也是圈子里有名的御姐女强人,许多手段比男人还狠辣果断。
“姐,你可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ok?”
“而且,我好歹是个女人,怎么也比二哥心细吧?”
陈悠悠不满的抗议,但陈琦钰没搭理她这话,只是叮嘱道。
“对了,我给傅老师约了京市国际医院的心理医生,等剧组杀青,你就陪傅老师去看看。”
陈悠悠听着这话,都有些无语了。
“姐,傅老师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老给他约心理医生啊?老这么去看,没病也得看出病来了。”
“你懂什么?”
陈琦钰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傅老师太优秀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这样的人很容易就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心里的。”
“虽然傅老师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行了,我知道了,姐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记得的。”
“我要去给傅老师买早餐了,挂了啊。”
陈悠悠挂断了电话,然后在傅司厌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板。
“傅老师,是我,陈悠悠。”
陈悠悠话语落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几乎阻绝了陈悠悠所有的视线。
陈悠悠也没当回事,只是例行问道:“傅老师,外面的早餐有白粥、南瓜粥、菜包子、糖包子、豆浆和油条,您想要什么?”
傅司厌沉吟片刻,回答:“两份白粥。”
陈悠悠习惯性的回答:“好的。”
答完之后,陈悠悠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哎?两份?”
以前傅司厌都是只要一份早餐的啊!
“嗯,两份。”傅司厌又重复了一遍。
陈悠悠愈发疑惑了,然而,还不等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司厌身后就突然传来几道轻微的咳嗽声,随后,她听到一个少年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
“抱歉,我会把床单都洗干净的……”
陈悠悠:???
她们家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谈恋爱也不跟任何人乱搞的影帝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啊!
而且洗床单是什么鬼啊!
你们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某茶:也没有那么见不得人啦……
陈悠悠:那你让傅司厌别挡着我,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某茶:倒也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