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的更深了,俞景他们还没有回来。
苏闻琢在屋子里难免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刚刚不久之前她好像听到了旁边客栈里有响动,她和陆沉霜还特意站到窗边去细细听了一会。
可是这会那头的响动已经没了好一阵了,驿站这头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来。
这让她一颗心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陆沉霜在里间来回走了好几步了,忍不住自言自语:“怎么这么久,魏世昭不会这么不中用吧……也不知道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行不行啊……早知道可能还不如我上呢……”
苏闻琢也想说说话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闻言便问了一句:“世子的功夫不好嘛?”
这话刚问出口她就担心了,世子的功夫要是不好,帮不上俞景的忙可怎么办啊。
“啊,”陆沉霜一下卡了壳,后知后觉的开始给魏世昭挽回颜面,“也不是,他从小跟我一起习武的,后来王爷又给他找了个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师傅,应付这种场景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刚刚说……”
“我就是……习惯了,损他两句我好没那么紧张。”
陆沉霜的眼神有些犹疑,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她跟魏世昭斗嘴斗习惯了,一说到他就下意识要唱反调的,虽然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但这样说出来能让她轻松点。
苏闻琢闻言笑了一下,心里的紧张感也缓解了两分。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好让等待的时间过得快些,不知过了多久,驿站外头好像终于传来些声响。
是陆沉霜听见的。
她习武,耳朵比苏闻琢灵敏,轻轻朝她“嘘”了一声,苏闻琢立刻便禁了声。
外间的朝生和阿墨也听见了,警惕的站在了门口。
很快就有脚步声踏到楼梯上,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是很有节奏的几声扣门,然后紧接着便听见屋外的人低声说了一句:“是我。”
苏闻琢的眼睛一亮,是俞景的声音!
敲门的暗号是对的,声音也是对的,朝生上前开门,阿墨还是隐在门后以防万一。
门被打开,外头站着的确实是俞景和魏世昭。
在里间的两人见他们回来了,心下不由的都松了一口气。
苏闻琢快步朝俞景走过去,她想牵俞景的手,俞景先一步搂住了她,又抚了抚她的背,低声道:“没事,没有受伤。”
“那就好。”苏闻琢还没问出口的话就被他答了,注意力就到了别处,“事情顺利么?”
“郑逢年的暗卫生擒了一个,但是那个苗疆男人跑了。”
俞景话音落,苏闻琢便“啊”了一声,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无妨,他中了我暗器的毒,总要去城里看大夫的。”
俞景没有多说,垂眸看着她因为疲惫而有些泛红的眼睛,有些心疼,给魏世昭示意了一个眼神便揽着苏闻琢往外走,边走边哄她:“今夜太晚了,明日还要早早进程,我们先回去睡了,嗯?”
苏闻琢见他回来就放心了,这时候才觉得困意有些浓,小小的应了一声,又回头与陆沉霜打招呼:“霜霜,我先回房啦。”
陆沉霜正在念叨魏世昭肯定是久不练功退步了,现在连人都抓不住。
见苏闻琢在门口与她打招呼,也挥了挥手道了声“晚安”。
魏世昭哪能就让她数落,忍不住便与她争辩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半夜的竟然都还没有睡意。
这夜紧张了半宿终于是过去了,郑逢年的人活捉了一个被暗卫看着,另外的没能被及时拦下已经自尽了。
翌日一早,俞景和魏世昭去审昨夜活捉的那人,
他虽然做商贾打扮,但却是郑逢年身边的暗卫,嘴风很紧,任他们怎么逼问都一句话未说。
俞景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对魏世昭道:“时辰不早了,这人废了武功打晕带走吧,到了清淮再慢慢审。
魏世昭也觉得没必要继续耽误时间,朝暗卫示意了一下,暗卫便将人带下去了。
待门关上后,他又问了俞景一句:“你说这人也没有武功,怎么就能提前跑了呢?我们此行带的都是可信之人,没可能通风报信吧?”
俞景轻轻敲着桌子,低声道:“蛊虫是很敏感之物,我猜测是因为蛊虫有异动,他才提前预感到了有危险。”
魏世昭觉得这猜测也有几分道理,想着时间紧,便没再多问,回了屋里收拾东西准备进城。
清淮一带黄河边上的村镇都被水淹了,虽然官府已经派了人下去就地安顿灾民,但依然有大批的流民往城里走。
清淮州的城门查的很严,不让流民入城,但城里由于近日连续的暴雨,内涝也很严重。
路太泥泞,马车一路走的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因为不能入城,大批量流民在城外转悠,堵的马车更慢了些。
还有看见他们一行人便上来乞讨的,苏闻琢在马车里看着外头衣衫褴褛又流离失所的人有些不忍心,想给点吃食给他们,但被俞景拦下了。
”我们的吃食不多,给了这个给不了那个,没拿到的若是冲上来抢,很容易引起□□。“
苏闻琢听了觉得有道理,也只能作罢,想着若是进城了稳定下来,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城外开棚施粥。
马车走得慢,俞景索性下了马把缰绳牵在手里慢慢走,一路上有看到走在身边的流民就问两句。
”老伯,你们从哪里来?“
那老伯拄着跟木棍,听见有人跟他搭话便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清淮下辖的赵家村来的。”
“也是遭了洪灾了?州府没有派人给你们安顿么?”
“派了,可光安顿有什么用?没有粮食吃了,只能想法子进城乞讨,整个村都被淹的差不多了,死的人太多了……”
听见老伯讲起村里遭灾死了许多人,他们寥寥的一些都是运气好才没被大水冲走,俞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问:“黄河每年夏季汛期都凶猛,往年也会死这么多人么?老伯你们可想过搬走?”
听他问起,那老伯突然就像倒豆子一般,一肚子的苦水都翻了出来。
“我们村的位置明明很好,往年是从没遭过灾,大家安安稳稳过了几十年了,今年也不知怎么黄河突然就在我们堤坝这开了口,大伙根本防范不及。若是我们这每年都遭灾,村落早就荒了,哪还有人住啊。”
一边路过一个妇人,听见他们在聊,也插了一句嘴:“往年容易决堤的口子附近的村镇不是有防范就是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我们这些人都是今年村子里突然遭灾,没了办法才做了流民。”
俞景听着听着,脸色便沉了一些,而后他细细问了老伯村子的具体位置,离着清淮州有多远,朝廷今年有没有去人等等。
那老伯一一说了,俞景记在心里。
终于到了城门口,俞景出示通牒,守城的官兵查验过后便放行了。
提前一步到的监察御史欧大人已经在城门口不远处等着了,与他一起的还有清淮州牧李岩。
李岩五十来岁的年纪,大腹便便,是看起来颇为富贵的长相。
俞景如今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身份不一般,要不是他之前便跟欧大人说了,让李州牧不用费心相迎,本身也就是来赈灾办事的,不用讲究什么排场。
李州牧这才只带了州府上的几个同知和主簿来迎。
俞景和魏世昭下了马与几人简单的打过招呼,现在在这群人中,他们两人就是身份最高的了,李州牧没敢怠慢,已经收拾好了一处院子给他们住,院子里的下人也都只在外院做活,内院没有安排人,都是俞景和魏世昭带来的自己人。
陆沉霜已经在入城后就跟他们分道扬镳被姨母府上的人接走了。
待李州牧走后,魏世昭看着那富贵的背影与俞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这李州牧看起来是个会来事儿的。”
知道他们内院要放自己的人,便老老实实的没插手。
“嗯,不然清淮这一带年年遭灾他怎么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还吃的满面油光。”
一处地方年年遭灾要朝廷拨款,朝廷总会要问责的,但能在这之中打通层层关系最后只当无事发生,这个李岩没少花心思经营。
这样的人才能让郑逢年找上合作。
但李岩与唐免川不同,他与郑逢年是相互牵制的利益关系,这层关系在利益瓦解或大难临头时,便会不复存在。
俞景迎着阳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修整了两日后,他随着欧大人看着李州牧将赈灾款一一分配给各个遭灾的地方用以重建屋舍,购粮等等,花,都是实实在在给了下头的人花出去了的。
就连账目都给你写的清清楚楚。
欧大人跟俞景打趣:“这次有了你这个钦差大臣跟着一起来,流程都细了不少。”
俞景微微挑了一下,笑着问:“我也是头一遭,不知欧大人可知往年是如何做的?”
“实不相瞒,我今年也是头一次被派过来赈灾,往年听同僚们说,都是赈灾款到了后,待两日巡视一番也就回京复命了,毕竟年年都是做同样的事,也没什么好瞧的。”
“原来如此。”俞景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笑说了一句,“那欧大人此番倒确实是辛苦了。”
欧大人摆摆手,提前跟他打了声招呼:“这有多辛苦,不过是看看这赈灾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不过再过两日,我也要回京复命了,小喻大人……应该是皇上另有吩咐吧?”
他话未说明,只是轻轻提了一句,但俞景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于是只笑了笑,没有多说。
欧大人心里不禁感叹,俞景这个年轻人,当真非池中物,此清淮一行,等他再回去,只怕是是头上的官衔又要变了。
待欧大人走后,魏世昭后脚便进了院子。
“那个苗疆男人找到了,他果然去了城里的一个医馆,但现在已经与郑恒清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