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回到祠堂厢房稻草堆上的第一天,虽然父母都没来,只一个盛睡鹤给她送饭,逗了她一会,但她还是信心满满:“爹娘肯定是因为祖父祖母双双病倒,二婶新丧,二叔又还在牢里,今天天也晚了,所以才没空来看我的!不过即使如此,明天他们来了,我定要给他们好看!”
然后第二天,盛兰辞跟冯氏仍旧不见踪影,盛惟乔更愤怒了!
“我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就算盛睡鹤也是他们的孩子,可他是儿子——爹娘居然这么忽视我!实在太过分了!”
“我决定了!”
“明天他们就算一块来接我,我也不回去!”
“非让他们狠狠心疼一把,知道我的重要不可!”
结果第三天,来看她的还是盛睡鹤!
盛惟乔的怒气值升到了顶峰——哪怕盛睡鹤再次爽快的“求求你了乖囡囡,你就吃点东西吧”,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小馄饨喂到她嘴边,她也坚定的扭过头,死活不肯沾唇!
“就不相信,爹娘听说我今儿一天没吃东西,还坐得住!”
悲伤的是,这次盛兰辞夫妇居然特别坐得住——因为第四天了,她的亲爹亲娘仍旧没有出现!
盛惟乔站在厢房的门槛里,望着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之后,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定是因为盛睡鹤的阴谋!”
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失宠这么快,饿的有气无力的盛惟乔,最终把怀疑的目标放在盛睡鹤身上,在他来给自己送晚饭时,指着他鼻子怒叱:“说!是不是你假传消息,才让爹娘没来看我?!”
盛睡鹤慈爱道:“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呢?爹娘之所以到现在都没能来看你,皆因爹爹如今出门外在,娘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根本脱不开身——就是为兄,这两天也被托付了不少事情要做。要不是实在心疼妹妹,说什么也要挤出时间,为兄根本没空亲自来给妹妹送饭啊!”
“你骗人!”盛惟乔掐着腰,喊道,“祖父祖母前两日才病倒,又有二叔二婶的事情,还有娆妹妹在我那儿住着——家里这么多事情,正需要爹爹主持大局!爹爹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出门!肯定是你花言巧语不让他们过来的!”
“乖囡囡,你非要说为兄才是爹娘不来看你的缘故,那么,为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盛睡鹤抚着下颔,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眯眯的问。
“这还用说?!”盛惟乔愤然道,“肯定是你嫉妒我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故意利用这个机会,离间我跟爹娘的感情,趁机博取他们的宠爱!!!”
盛睡鹤笑出了声,忽然走近几步,和蔼道:“不不不,乖囡囡你还漏说了一点:现在爹娘都不来看你,这儿也没其他人在……就咱们兄妹俩,乖囡囡觉得,你打得过为兄吗?”
盛惟乔吓了一跳——她本来是盘腿坐在稻草堆的边沿上发脾气的,这会一骨碌爬起来,边朝里面爬去,边警觉道:“你想做什么?!别忘记,就算你设计不让爹娘来看我,也顶多只能蒙蔽他们一时,总不可能一辈子把我关这儿!你敢打我,我回头告诉爹娘,有你好看!”
说话间,她已经飞快的爬到稻草堆的最里面,紧张的扯着稻草上的被褥,看那样子,只要盛睡鹤稍微有所动作,她就会一头钻进稻草里去躲避——盛睡鹤笑的直打跌,好不容易忍住之后,一本正经道:“乖囡囡,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想为兄既然现在可以哄得爹娘不来看你,将来你想告为兄的状,岂非也是空口无凭?爹娘凭什么相信你?”
不待盛惟乔回答,他又道,“要知道,以为兄的手段,打了你,可未必会留下伤痕!到时候,你说为兄打你,爹娘一准觉得你存心污蔑为兄啊!”
盛惟乔呆住了,愣了半晌,然后泪流满面:“你真是太卑鄙了!你好不要脸!”
“现在乖乖过来把这份饭菜吃掉,不许剩!”盛睡鹤笑眯眯的招手,“不然为兄马上挽袖子揍你一顿——你要相信为兄自幼落草为寇磨砺出来揍人的本事!”
盛惟乔这么怕挨揍的人,当然是乖乖的爬出来用饭——才怪!
她看着盛睡鹤得意洋洋的模样,只觉得气冲顶门,恨恨的一甩被褥,尖叫道:“你才乖!你才要乖乖的!我就不出去!就算你把我拉出去了还要揍我,我就不吃饭!过两天我病倒了,你敢不给我喊大夫!?大夫进门,爹娘一准知道,看你还怎么欺下瞒上的欺负我!!!”
“乖囡囡,你怎么能这么小看为兄呢?”然而盛睡鹤慢条斯理的走到稻草堆前,半跪下来,平视着她的面容,笑容笃定道,“为兄想让你用饭,有的是法子——你不听话,到时候害的还是你自己啊!”
话音未落,他微微探身,轻舒猿臂,几乎是轻描淡写的把拼命挣扎的盛惟乔揪到面前!
“我不吃饭!就不吃饭!看你能怎么样!”盛惟乔气的满脸通红,又踢又打,不时用尖利的指甲在他手背上乱抓,喊道,“放开我!放开我!!知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没规矩的,快点放开我!”
“知道吗?”盛睡鹤把她强按住,完了云淡风轻道,“这两顿,因为乖囡囡你不肯吃饭,剩饭为兄懒得走远,就在附近倒掉了。结果,你猜今儿个为兄看到了什么?”
盛惟乔这会哪有心思跟他玩猜谜?闻言在他手背使劲掐了几个血印子出来,切齿道:“看到了你的卑鄙无耻,歹毒残暴?!”
“足足四五只肥硕的老鼠!”盛睡鹤看都没看自己手背上的血痕,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为兄担心它们把乖囡囡吓到,所以把它们全部抓住,关到铁笼子里去了……但是!如果乖囡囡不吃饭的话,为兄就把它们全部放进厢房来,帮乖囡囡你吃饭!”
盛惟乔整个人都石!化!了!
“其实仔细看看,老鼠除了脏一点,也没那么可怕。”盛睡鹤还在说,“跟你们女孩儿喜欢的小兔子啊小猫小狗一样,都是毛茸茸的,尖尖的牙齿,锋利的爪子,既会咬人,又会吃肉,还有跳蚤……多可爱,是吧?”
闻言盛惟乔顿时联想到恐怖的一幕:那群老鼠放进来后,不但会咬自己,说不定还会吃自己的肉!
等到天亮,厢房里就剩下自己血淋淋的骨架……
到时候爹娘一定会很后悔!
但是!
到那时候,爹娘再后悔有什么用啊!
自己已经死掉了!
而盛睡鹤作为他们剩下来唯一的亲生骨肉,还是儿子,爹娘难道还会弄死他给自己报仇吗?!
也就是说,这只盛睡鹤铲除了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之后,嘛事没有!
连本来属于自己的那份妆奁都可以吞没掉!
——我就知道这只盛睡鹤不安好心啊!!!
说不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她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望向盛睡鹤的眼睛,希望看出他在开玩笑的踪迹。
盛睡鹤微垂长睫,少年明亮的眸子在灯下熠熠生辉,似有星光闪烁,特别温柔的看着她。
兄妹对望片刻,盛惟乔再次打了个寒战——这只盛睡鹤这么折磨自己,怎么可能对自己温柔!他之所以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肯定是为了掩饰他真正的想法,而他真正的想法,不知道有多残忍多可怕多令人发指啊!
可怜的乖囡囡无助的哽咽:“你是不是人?!”
“乖囡囡,考虑好了吗?是吃饭,还是让一笼老鼠来陪你玩儿?”盛睡鹤摸了摸她脑袋,含笑问。
……这天盛惟乔几乎是流着泪用完饭的。
最可恨的是,她抽抽噎噎的搁箸后,盛睡鹤一面收拾碗筷,一面愉快道:“其实为兄没料到会看到老鼠,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铁笼子呢?所以那几只老鼠,为兄发现的时候就全部打死了!还好乖囡囡胆子小,一听老鼠就听话了,不然,这会天都黑了,让为兄临时去找个铁笼子抓老鼠,还真有点麻烦!”
盛惟乔:“…………!!!”
见她怒视着自己,盛睡鹤笑眯眯的“安慰”道:“不过乖囡囡不必失望,明儿个为兄就会准备好铁笼子跟老鼠,到时候如果乖囡囡选择让老鼠进来厢房里的话,为兄绝对可以满足你!”
盛惟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前途无亮: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是好事?!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灾难了好吗?!
在老鼠的威胁下,次日盛睡鹤再给她拿饭来,她特别憋屈特别自觉的用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已经顾不上埋怨盛兰辞夫妇没有在她被关进祠堂的第一时间冲进来哄她了——她每天想的都是:“呜呜呜爹娘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看穿那只盛睡鹤的阴谋,发现你们可怜的女儿已经被他快折腾死了啊!!!”
所以,当思女心切的盛兰辞跨进祠堂大门,扬声喊了声“乖囡”,还没走下庭院,已经是望穿秋水的盛惟乔,连丝履都来不及穿,赤着脚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一头撞进他怀里!
力道之大,以盛兰辞的身量,居然被硬生生的撞退了两步才站稳!
“嘤嘤嘤爹爹您可算来看我了!!!”盛惟乔抱着亲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不要再把我扔这儿不管好不好??”
关祠堂不可怕;相比之下,曾经的惊魂之夜也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落到盛睡鹤手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