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漫天飞雪,目力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再也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在壮阔奇竣的山岭之间,两道人影正艰难的逆风而行,远远看过去,就好像巨幅白色画布中的两滴墨点,仿佛随时会被那劲烈的风雪晕开淡化,消失不见。
“怎么样?丫头?还能吃得消吗?”赵德柱转过头来,喘着粗气关心道。
走在旁边的郑卢雅低头躲过一团迎面而来的飞雪,努力应了一声:“放心吧,老爷子,我是年轻人,体力比你好。倒是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德柱略微缓了一口气:“唉,这个鬼地方,就算想休息,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啊。我看还是算了吧,估计顶多再坚持走上一两个小时,就能见到人烟了。”
听他这么说,小雅下意识的抬眼望了望远方,想着能探探前面的路径,只可惜在这骇人的狂风暴雪中,满目只有混沌而已,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无奈的叹道:“唉,你说咱俩是不是决策错误了?”
赵德柱知道她话里面的意思,不禁苦笑道:“错了吗?按说就凭咱二人的智商,应该不会轻易犯错的呀。”
“得了吧,还智商呢,”小雅撇撇嘴:“当时光顾着逃命了,根本就没来得及细想好吧。现在……”正说着,一阵疾风忽的吹了过来,恰好灌进了小雅口中,噎得她险些背过气去,再也无法把后面的话讲完。
赵德柱垂首避过那股强风,边往前走边说道:“也不能这么讲嘛,虽然那会儿的情况略显紧迫,但思考和商量的时间还是有的。咱俩都一直认为,应该以那位发现降魔图录的昆仑派高手为此次穿越的坐标,这个决定还是很有道理的。”
“有个鬼道理!”小雅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接着抬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水渍。那些水珠儿也不知道是集落的雪花,还是自己累出的汗水,总之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她向前紧走了几步,继续对赵德柱道:“老爷子,这里是邯郸吗?这里是秦岭!我的天,敢情那家伙现在还没有出发去赵国呢,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赵德柱臊眉耷眼的笑了笑,因为当初这个提议主要是他的主意,所以此时自然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我约莫着那人也该往赵国去了,算算时间不会差太多。只不过,这小子的腿脚实在是太快了些,咱们穿到这里的时候,明明看到了他刚刚离开的踪迹,当场立马就追,可是没想到,这紧赶慢赶的走了半天,反而被他越甩越远了。”
小雅看看天色,发愁道:“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天就要完全黑下来了。我说老爷子,这荒山野岭的,要是被困在暴风雪里,一晚上可绝不好挨啊,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赵德柱无声的点了点头,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他心里暗暗想着,实在不行,就把身上的这件袍子让给小雅,说什么也不能叫这个丫头受罪。
就在此时,小雅忽然兴奋的大叫了一声,指着远处一个山坳道:“快看,那里有灯!”
赵德
柱闻言精神一震,赶紧顺着小雅手指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山坳的那个地方出现了几处低矮的房舍,而房舍的窗户正向外透着些许不太明显的光亮。
“是,没错,是灯光!”赵德柱通过仔细辨认,也不禁兴奋起来:“老天保佑,肯定是秦岭的山民猎户,说不准,那个昆仑派的家伙也正在里面歇脚呢!”
小雅高兴的在原地跳了一下,拉着赵德柱就往前跑:“赶紧赶紧,再多等会儿我就要冻僵啦!”
这一老一少在雪地里拔腿狂奔,就好像沙漠中的旅行者突然看到绿洲一样,兴奋激动的连半秒钟都不愿耽搁。没用了多久的功夫,这二人便冲到了房舍跟前。
离得近了,赵德柱瞧的更加分明,没有错,这的确是秦岭猎户的家,能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碰到,实在是走运的很。
小雅此时也顾不着其他,直接上前叫门,一个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粗豪声音在里面应道:“来啦来啦,这大风雪天的是哪个啊?”
随着问话,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裹着兽皮的身影出现在门里:“咦,你们是……哎,快进来,外面冷的紧,快进来再说。”
小雅只感觉一阵温暖的气息从房子里面涌了出来,当下也不跟对方客气,答应一声便钻了进去,赵德柱同样被那股温暖引得无法抗拒,道声谢谢,也跟着一起走进屋中。
这座用原木搭建的房舍并不算大,屋子正中的地上,有一个桌面大小的火坑,里面此时正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煞是暖和。火坑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怀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瞧见他们进来,都不禁好奇的上下打量。
开门的壮汉把大门重新关好插进,接着转身笑道:“你们是过路的客商吧?这大雪寒天的,可是受罪的紧呢。”
他走到近前,热情的招呼道:“来,坐嘛,坐下烤着火,慢慢拉话。”
赵德柱先是拱手一礼,接着边坐边笑道:“我和闺女在山里赶路,不巧碰上这鬼天气,原以为还得挨上一晚的冻,没想到有缘遇到小哥,实在是幸运啊。说不得还须借宿一夜,给你添麻烦呐。”
“老伯说的是哪里话?这有啥麻烦的嘛。”大汉爽朗道:“我们山户人家,寻常里也遇不到几个客,你们来避风雪,别见外就是。我叫白榆,这是我婆姨和娃,这位先生和你们一样,也是来歇脚的,叫……哎对了,先生,你刚才说你叫个甚来着,我这记性不好,刚讲过就忘。”
那年轻男子洒然一笑,对众人说道:“我是昆仑派的道士徐陵。敢问二位怎么称呼?”
听说对方是昆仑派的人,赵德柱和小雅不禁心中一喜,同时开口道:“我叫赵德柱。”“我是郑卢雅。”
“啊?你们不是父女俩吗?”白榆一愣:“咋这名字还各叫各的呢?”
徐陵也忍不住感到奇怪,脸上露出略显懵圈的表情。
“哦——呵呵呵,见笑见笑,”赵德柱赶紧厚着脸皮往圆里忽悠:“我们是这样的,嗯……闺女跟她母亲的姓,对,
她妈姓郑。”
白榆一拍大腿,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敢情老伯你是倒插门的入赘女婿啊。”
赵德柱不尴不尬的笑了笑:“是是是,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徐陵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问道:“老伯,听你们的口音,应该不是咱老秦人吧?”
这回小雅没敢再抢着说话,假装害羞的低下了头,任由赵德柱一个人发挥。
赵德柱答道:“徐道长说的没错,我是赵国人。”
“赵国?”白榆微微一愣:“那你们到这里是作甚?”
“本来是打算做些山货买卖的,”赵德柱胡诌道:“只可惜中间出了点小岔子,身上的盘缠都丢了,没奈何,我们爷俩只好打道回府啦。”
徐陵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么说,你们准备去赵国?”
赵德柱点点头:“对呀,回赵国都城邯郸。”
“那可真是太巧了,”徐陵笑道:“我这也正准备去赵国邯郸呢,咱们居然同路。”
小雅心中暗赞赵德柱聪明,提前埋好了扣子,专等着对方自己主动往里钻,于是假装不经意的打听道:“道长去邯郸是访友吗?”
徐陵微微颔首:“没错,一来是访友,二来是云游。不瞒姑娘说,我自幼在山中学艺,偶尔就只去去咸阳,还从未离开过秦国呢。”
赵德柱喜道:“既然如此,咱们干脆一路同行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徐陵毫不犹豫的应道:“那敢情好啊,有你们二位在,我也省得走冤枉路了。”
白榆在一旁哈哈大笑:“哎呀,可不就说是缘分呢。三位在我这里碰上,竟还结成了同路,好事,好事。”
见性格直爽的白榆为自己感到高兴,徐陵也格外开心,他跟着笑笑,说道:“对了,白大哥,刚才咱们聊到一半,还没说完呢。后来咋样了?”
白榆用木枝扒拉扒拉炭火,瞅了一眼架子上的烤野兔,先说了一句“快好了”,然后对徐陵道:“后来啊,我猛地一个翻身,一把便薅住那个韩兵,将他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接着我把他按在地上,从腰间的箭壶里抽出一支弩箭,猛地刺进了他的心窝。就这样,收了一个人头,奖励了一个公士的爵位和一斗精米,哈哈哈。”
徐陵高兴的笑道:“很不赖啊,您也是有军爵的人了。等回头再上战场,还能立更多的功劳。”
“啥功劳不功劳的,咱老秦人就认一个理,”白榆脸上洋溢着笑容,朗声道:“为国效命!你别看我只是个猎户,但只要大王征召,我立马归营参战。不是跟你吹牛啊,咱手里的准头,抄着破弓,百步之外的兔子都跑不掉,若是端上了秦军的强弩,嘿嘿,准没敌人的好!”
徐陵点点头:“能行!白大哥你是大秦的好汉子,上了战场准没错。而且我跟你说啊,施展拳脚的机会就要来啦,放心吧,有仗给你打呢。”
白榆闻言,顿时来了精神,瞪着眼睛问道:“真的吗?咱又要大战了?这回是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