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无论是哪个男人,发现自己想要娶回家的女人,居然已经生过一个儿子,并且还和自己的手下有过一段情,都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楚留香也是个男人,所以他完全可以想象到皇帝知道这两件事后的心情,这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笑,但是他又觉得在这件事上笑话皇帝实在不好,因为他也是一个很风流的男人,今天他在这里笑了皇帝,没准哪天,他今天的笑,就落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楚留香只能强忍着笑,道:“那个幕后主使你们有新的发现了吗?”
贾珂道:“不知道算不算有。前几天金九龄找人扮成哑巴,冒充幕后主使的手下,潜入监牢,把秦家那几人救了出来,连夜送他们去了一个几百里外的村庄里,然后那个人就走了。他本来想着秦家的人身无长物,又被朝廷通缉,根本活不下去,一定会想办法联系幕后主使,到时候他一定可以抓到幕后主使的狐狸尾巴。”
楚留香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那个幕后主使敢留下秦家人的性命,应该就是笃定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事吧。”
贾珂道:“没错,秦家的那几个人倒也狠心,趁着还没人发现他们,先拿火钳把自己脸给毁了,然后安安分分的就在那村庄里住下。金九龄见状,只好又安排当地的恶霸去骚扰他们,结果……”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楚留香道:“结果怎么样?”
贾珂道:“他安排恶霸去非礼他们家原本嫁给大皇子府上管家侄子的孙女,没想到秦家人不知道是因为走投无路了,还是看出这恶霸身份有假,就赖上他了,说男女授受不亲,让那恶霸负责,天天两个落了残疾没什么劳动能力的儿子堵着恶霸家门口闹事,半点儿不怕别人认出他们通缉犯的身份,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恶霸。
金九龄又不好让那个恶霸真出手伤人,只好连夜把恶霸全家迁到别处去住了,当然这搬家费用还是六扇门出的,然后秦家人又鸠占鹊巢,把那恶霸的房子占了,官差过来,要把他们抓进牢里,反而都很高兴,几个人
争着抢着要进大牢,说进大牢就算被打,至少有饭吃。”
楚留香苦笑道:“他们从前也是自己开着药铺的人,秦太医也有一技之长,怎么现在好不容易从大牢中逃出来,竟变成这样一伙无赖了呢。”
贾珂道:“也许从前的药铺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经营的。而秦太医的医术虽然很好,但是无论是谁,生了病,也不会不去找正规的大夫问诊,反而跑去找一个不知根知底,突然出现,并且容貌尽毁的老头看病吧。”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之后呢?”
贾珂道:“之后当地的官府把他们都打了几十大板,除了年事已高的秦太医,然后把他们赶出了恶霸家,扔到破庙里,不准他们回去。金九龄想着这下他们身上有伤,兜里没钱,无处可去,一定会想办法求助,又怕他们没处送信,
所以安排人给他们施舍了一块银子,又在他们身边安排人提起该怎么寄信,从哪里寄信,寄信要花多少钱。等他们说完了,秦太医果然拿着银子离开了破庙。”
楚留香道:“难道他去寄信了?”
贾珂摇头道:“没,他去买了一具棺材。”
楚留香脸色露出动容的表情:“棺材?”
贾珂道:“不错,他去棺材铺买了一具棺材,并且和店员说好,让他明天送到破庙,金九龄安排的人知道后,立马就觉得不对劲,安排人悄悄进入破庙中查看,就发现秦家那几个人居然都死了。”
楚留香虽然在听到秦老太爷要买棺材的时候就猜到此节,但是真听到秦家人都死了,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沉,问道:“怎么死的?”
贾珂道:“毒死的。”
楚留香道:“谁下的毒?”
贾珂道:“可能是秦太医。他在他们被赶到破庙后,去野地里拔了一些药草熬汤,那里面可能有毒草。”
楚留香道:“他既然是太医,对药草必然很了解,绝不会把毒草误认为是可以服用的药草。”
贾珂道:“应该是这样,他去买棺材的时候也非常的淡然自若,想来他应该早知道他家里人都被会被毒死。而秦太医自己回到破庙以后,立马就毒发身亡,很安然的倒在地上死了。”
楚留香沉吟道:“野地里长出毒草这
件事本就不常见,何况他为什么要杀死全家?”
贾珂拍手笑道:“不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金九龄原本担心自己目标太大,会被幕后主使派人监视自己的行踪,因此一直没有离开京城,但眼下人都死了,他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天就动身离开京城,赶去了那个小村庄。他过去检查过尸体后,就由当地官府安排人把他们埋了,用的就是秦太医买的那具棺材。可谁知,就在入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楚留香道:“莫非尸体出问题了?”
贾珂笑道:“正是尸体出问题了,不,何止出问题,当时他们雇佣的几个卖劳力的人帮着抬棺材,埋进乱葬岗旁边没人用的坟地里。可是那几个抬棺材的人中有一个人正巧昨夜喝花酒喝得太尽兴,今天两腿直打哆嗦。
棺材还没埋进土地,就被他一个踉跄,把棺材一角摔到了地上,那棺材盖子也没钉死,就滑落下来,咣当咣当,从里面滚出来一件东西,不是尸体,却是一块大石头。”
楚留香怔了怔,道:“石头?秦家的人莫非是诈死?”
贾珂嘻嘻一笑,道:“当时好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平白无故的,尸体怎么会变成石头呢,他们几个又不是石头修炼成的妖精。可是我那时候正好闲的没事,听说这件事后,就跟着金九龄一起过去凑热闹。托金九龄的福,我还有幸跟那尸体打了照面,甚至还有机会,用小刀在尸体上割了一刀。”
楚留香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笑起来,道:“这个办法虽然有点耸人听闻,但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最好检查对方有没有假死的办法,毕竟活人无论用什么办法假死,都没法阻止自己的血液流动,而死去一天的尸体却绝不会流血。”
贾珂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当时在每具尸体的脖子上捅了一刀,抽出刀后,都没有血喷涌而出,说明他们确实死了。就算他们真有办法让血液停止流动,他们被我在脖子上捅了一刀,当时装死也变成真死了。尸体当然不会自己离开棺材搬来石头伪装自己,这么做的人显然是希望衙门认为,秦家的人当时真的是诈死。”
楚留香沉吟不语,半晌,仍是不解道
“但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贾珂道:“我当时问金九龄,如果你不知道我捅过尸体的事,现在你会做什么?金九龄说他会怀疑当地的衙门和六扇门派来的人里面都有内鬼。首先这件事他们布置的很隐秘,除了他挑选的可靠的六扇门的捕头捕快,再没人知道这件事。
其次,因为当时六扇门的人是全天轮班的监视秦家的人的一举一动的,理论上他们没有任何绕过他们和外人联系的手段,除非当时监视他们的人中有内鬼。再者,秦家的人死后,尸体也都是由六扇门和当地衙门的人看管的,理论上其他人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尸体。
那么当时判定他们死亡的仵作就很有嫌疑,当时负责看管尸体的人也有嫌疑帮假死的人进行掩护,让他们都误以为他们真的死了。”
楚留香道:“但是秦家人的尸体变成了石块,不也说明有内鬼能避开监视,将他们的尸体换出来吗?难道你们检查过尸体后,就没再布置人手看管他们的尸体?”
贾珂道:“布置了。究竟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把尸体换下来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这两点里面有一个最大的区别。”
楚留香点头道:“时间。”
贾珂笑道:“不错,时间。秦家人从狱中出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更没有假死的药,如果他们能假死,说明他们早就和那个人有联系,并且商量好假死脱身的计策。可是现在秦家人确实死了。
这说明,这个人前几天虽然知道秦家人被人从监狱中带走,但是一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金九龄动身,他才跟着一起来了这里。这说明六扇门参与进这件事的人应该都是可靠可信的。”
楚留香沉吟着,道:“他这么做,难道是因为他真正的人还没有得到金九龄的信任,所以他想要借此事,让金九里对这一批他原本信任的心腹失去信任,再择心腹,这样他的人就有机会上位。”
贾珂道:“或许是这样。”
过了片刻,楚留香又道:“但是秦家的人自杀的实在蹊跷。”
贾珂默默点头,然后道:“也许……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逼不得已自杀,也许……他们根本不是自杀。”
楚留香道:“不是
自杀?”
贾珂道:“六扇门的人推断他们吃了毒草死了,是因为仵作检查他们的死因,是毒死的。可是如果这毒是早在他们入狱之前就被他们吃进肚子里的呢?秦家是翡翠宝塔案子留下来的几条线索里最好查也最不好查的一条。
好查是因为他们确实参与其中,并且他们还活着,不好查则是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参与多少,他们可能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六扇门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这条线上,如果,这条线就是幕后主使专门给六扇门留的呢?
他需要一个明面上的靶子帮他转移皇上和六扇门的注意力,然后背地里去做点别的可能会暴露的事情。他虽然没想到金九龄会来这一出,但是也许他给秦家的人下了这个时候发作的毒药,只是因为这个时候,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他这番话直接让楚留香怔住了,如果他所言是真,那这将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他们的每一步,都好像只是在被他牵着身上的细绳,照着他的安排在棋盘上跳舞似的。
许久,楚留香勉强笑道:“你会不会把他太过神化了?”
贾珂笑笑,道:“对于他,我从不吝啬自己的肯定,我甚至觉得,那个换掉秦家人尸体的人应该和翡翠宝塔案子无关,如果秦家人是中他的毒死的话,那时候秦家人对他来说只是弃子,他根本没必要在意。”
贾珂只知道这些,他只能根据自己现有的情报进行天马行空的猜测,而金九龄却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自己这个计划是赵环向他建议的,因此贾珂跟他说过自己这些猜测后,金九龄立马就想到了赵环。
金九龄并没有直接找赵环,而是找人先调查了一下赵环最近的生活水平。
赵环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卧底,他不仅没什么经验,甚至还沉不住气。
因此金九龄很容易就发现赵环最近出手比从前阔绰了十倍有余。
这几乎就是明着告诉别人,他最近找到了一个金主,可是他家里最近并没有死什么有钱却没有子女的亲戚,或者是有钱却亲戚死绝的老朋友,上演一出穷小子天降横财的古今中外都喜欢的戏码。
想要从赵环的身上找出他的金主是谁也
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金九龄去找了蛇王,蛇王是京城地下世界的地头蛇,他找来几个人演戏,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娇花一般,几个男人,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在某天赵环下班回家的时候,他经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正好遇见女人被几个男人追赶。
赵环抽出佩刀,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个男人见他打扮,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这次就放过你了,然后纷纷离去了,只留下女人,走到赵环面前,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她生的柔弱,脸上却冷冰冰的好似一座冰山,是男人心底最喜欢征服的那种冰山。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足够的冷:“你喝酒吗?我请你喝酒。”
赵环就跟着她去喝了酒,他们两个人东拉西扯的闲聊,赵环发现,女人知道的好多,但是她知道的虽多,却从不会让赵环感到没面子。
几坛酒喝完了,女人忽然起身,脸上带着些许酒意,道:“你要不要也玩几把?”
赵环醉意朦胧道:“玩什么?”
女人道:“当然是骰子。”
说完,就领着赵环,去了里面的赌坊。
自从那天之后,赵环就迷上了赌博,或者迷上了女人。
不过几天,他的钱就输光了,他没了钱,再去找女人,女人也不再理他。
他拖了几天,眼看着快过年的时候,他趁着跟父母去亲戚家串门的时候,去找了表哥。
表哥正坐在屋里陪他爹喝酒,一壶就要一两银子的酒。
赵环进去,心不在焉的和家里的亲戚说了会儿家常,然后拉着表哥去了里屋。
表哥盘腿跳到桌子上,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赵环讪笑道:“就……也没什么事。”
表哥一推他,说:“那就出去,哪有咱们躲到屋里,把别人撇一边的道理。”
赵环忙拉住他,道:“等等等等,有件事。”
表哥道:“什么事?”
赵环道:“就是……那位爷最近还有什么吩咐吗?”
表哥一听这话,乐了:“怎么?手上缺银子了?”
赵环不好意思的点头。
表哥道:“那你赶紧照着他的吩咐去做啊!那老尼姑现在还没承认要去偷东西吧。”
赵环又
点头。
表哥道:“你一件事都没办好,还想着人家再给你一件事做?贪心也不能这么贪心。”
赵环道:“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计划被金总捕拿走了,用在秦家身上了,这件事我也给那位爷说了。”
表哥道:“嗯,他听到你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满意的,可是效果却不满意。”
赵环道:“什么意思?”
表哥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当时让人监视金九龄,金九龄离开京城后,他也立马离开了京城,回来以后,听说你们六扇门没什么动静,就挺生气的。”
赵环迷茫不解道:“为什么生气啊?”
表哥笑道:“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是他了。”
赵环又道:“好哥哥,你且帮我和那位爷说说好话,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金总捕这几天一直没顾得上搭理那老尼姑和她徒弟,但是也一直压着消息,不让外面人知道堂堂峨眉派掌门现在在大牢里关着,你帮我问问,那位爷可有没有什么后续计划,这样我也好去做。”
表哥点头道:“好啦,这样,下午我去拜访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赵环忙欢喜答应,在表哥家吃了饭后,就跟着一起去了成昆住的宅子处。
蛇王安排的人一路跟他们到宅子,见高墙大院,自己没法跟进去,便回来把这件事告诉蛇王,蛇王派人去查那宅子是谁名下的,一来二去,就查到汝阳王的奶兄头上,他便着人请金九龄吃饭,在饭桌上把这结果告诉了金九龄。
大家都知道这宅子名义上是汝阳王奶兄的宅子,实际上就是汝阳王在用的,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多爱这么置办一些私产。金九龄着实吃了一惊:“汝阳王?”
蛇王道:“金老总,那宅子是汝阳王的怎么了?”
金九龄道:“据那灭绝的女弟子交待,灭绝此次偷偷摸摸来京城,为的就是去汝阳王府上偷一样东西。”
蛇王道:“偷什么东西?”
金九龄摇头道:“不知道,但是能劳峨眉派掌门亲自去偷的东西,一定是一样很珍贵,很特别的东西。”
蛇王道:“并且不可能只是值钱的东西。”
金九龄颔首道:“不错。”
蛇王生的很瘦,不仅身上没有肉,苍白
的脸上,几乎也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他天生体寒,因此哪怕室内炉火烧的如此旺,室内的温度如此高,他还是穿得厚厚的,坐在他那张铺着虎皮的椅子上,金九龄却脱下厚衣,只穿了件薄衫。
金九龄吃的肉羹吃得太热,擦了擦汗,喝了口五十年的竹叶青,继续道:“何况这个人既然住着汝阳王的宅子,这个人究竟和汝阳王有什么关系?汝阳王为什么不直接派个人跟我说一声呢?”
蛇王很有经验的道:“只怕是这个下人生有二心呢。”
金九龄道:“哦?”
蛇王道:“金老总,汝阳王如果知道有人要来偷他家东西,必然会要求你严惩他们,是不是?”
金九龄道:“这个自然。你的意思是,这个汝阳王宅子里的人却是要保灭绝?”
蛇王道:“我看是这样,毕竟王爷哪会把什么峨眉派武当派的掌门放在眼里,六扇门抓两个易容的人抓到了峨眉掌门的事当天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峨眉掌门要去汝阳王府偷东西这件事才是秘密。
但是他既然收买了赵环,想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如果他对汝阳王忠心耿耿,就应该把这件事立马上报给王爷,让王爷自己决定该怎么做,可是他偏偏要搞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说明他一定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金九龄目光闪动,道:“这样看来,赵环一开始跟我说的那个计划,恐怕就是为了他那个不可见人的秘密,他一定是绝想要偷的究竟是什么他没发现的宝物,他既然住在汝阳王的宅子里,出入汝阳王府一定也很方便,他探知灭绝想要偷的究竟是什么以后,没准就能借着职务的便利将宝物偷出来。不可见人……这个词听起来还真动人,要是咱们能黑吃黑就好了。”
蛇王道:“黑吃黑,那可不好办。”
金九龄看着窗外江边的灯火,道:“首先咱们得摸清那宅子里的人是谁,然后再让他们自以为得手了。在他们自以为得手的时候,就是最松懈的时候。”
他看向蛇王:“你的手下没打听到经常出入那宅子的是谁吗?”
蛇王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道:“打听到了,又或许没打听到。”
金九龄奇怪道:“什么意思?”
蛇王道:“因为那个人实在太不像是汝阳王的手下,但是他确实经常出入汝阳王府。”
金九龄道:“那个人是谁?”
蛇王道:“是一个叫圆真的和尚,是少林派一个叫空见的很有名的老和尚的徒弟,那个叫空见的老和尚多前就被谢逊杀死了。”
金九龄微微蹙眉,喃喃道:“一个和尚,一个尼姑,这俩不会从前是什么老情人吧?还是要去汝阳王府偷的东西是什么佛家舍利之类的东西,如果是那样,那可没趣得紧。”他想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对了,我想起来了!”
蛇王道:“想起来什么了?”
金九龄道:“我记得灭绝师太的俗家兄长一家都是被谢逊所杀,这圆真和尚的师父也是被谢逊所杀,这两个不会根本就不是为了偷东西,是为了找谢逊报仇,才做这么多事的吧。”
蛇王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道:“不会吧,灭绝师太要找谢逊报仇,何必去偷东西。”
金九龄这几个月被连环阴谋荼毒太深,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有理,不然江湖这么多人,怎么就正好是两个和谢逊有血海深仇的人凑到了一起呢。他摇头道:“灭绝咬死不承认自己是进汝阳王府偷东西的,但是她的徒弟却很容易就被问了出来,也许这也是灭绝的一步棋。”
蛇王道:“她这么做是图什么?”
金九龄道:“因为她是戴着面具偷偷摸摸进的京城,被抓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打断了她的布局,她必须要给自己这个行为找出一个理由来。她真实的理由当然不能暴露出来,所以就安排自己的弟子说出这样一个理由,而她自己则咬死不承认。
咱们在她那里也没翻出什么证据证明她要进汝阳王府偷东西,并且她根本没偷,所以咱们怎么查,也只会照着她徒弟的说辞去查,最后一无所获,只能把她放了,而她真实的目的根本没暴露,谢逊根本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而她真正的同伙也没暴露。”
蛇王道:“金老总,你的意思是,她易容进京,是想做点什么事,推给谢逊,好让朝廷去帮她追杀谢逊?”
金九龄点头道:“我觉得这很有可能。而那个叫
圆真的和尚,其实是她真正的同伙。这也是为什么灭绝要让徒弟说自己要去汝阳王府偷东西的原因,因为圆真和汝阳王关系密切,到时候大可以让圆真去找汝阳王求情,将本来就没真正做下偷窃之事的灭绝给放了。”
蛇王看着他,目中带着钦佩之色,道:“太高明了!”
却不知道他这句“太高明了”是在感慨能想出这样计划的灭绝和圆真,还是在感慨能看破他们的计划的金九龄。
金九龄对他微微一笑,他自己也对自己这套推理满意极了。
蛇王又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刚才那套黑吃黑的方案只能否决了。”
金九龄点点头,心里当然还是难免有几分遗憾。
蛇王道:“那金老总,您打算帮谁?是那一对和尚尼姑,还是那个谢逊?”
金九龄拿起酒杯,喝了杯酒,道:“从我个人而言,我当然不喜欢谢逊这种杀人魔了,不过,这件事,倒可以去做一下顺水人情去。”
什么叫顺水人情?
就是不费力的人情。
贾珂听了金九龄特意过来给自己送的这个人情后,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世界早已经不知蝴蝶成什么样了,赵敏今年都八、九岁了,谢逊现在还在江湖上当他的连环杀人魔呢,无论书里谢逊对张无忌如何慈爱有佳,对于贾珂来说,他又不是张无忌,只能是谢逊等人离开灵蛇岛后他们以防走漏风声杀死的那几个元兵罢了。
无论是关心他自身的安危,还是其他人的安危,贾珂都衷心的希望谢逊能早点被抓、被杀。但是贾珂一听这两个名字,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圆真是成昆拜入少林寺的名字,他绝不可能直接和灭绝联手的,灭绝也不可能为了除掉谢逊做出这般牺牲,贾珂私以为,她那满脑子淫|秽|色|情的脑袋最多能想出让自己的女弟子去色|诱谢逊,趁其不备,将他害死这种方法来,当然,就算是她最喜欢的色|诱,她自己也决计不肯做出这样的牺牲来的。
贾珂想到这里,忽然想到刚才金九龄说过,灭绝身边确实带着一个女弟子,于是问道:“金捕头,和灭绝师太一起入狱的那个弟子叫什么名字?”
金九龄道:“她叫纪晓芙。”
贾
珂心道:“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带着杨不悔东躲西藏吗?怎么还和灭绝一起上京来偷东西了?”
他忍不住阴暗的猜测了一下灭绝的心思,难道灭绝是知道杨逍虽然是田伯光一流,但是对纪晓芙却格外上心,所以她带纪晓芙上京,打算做点惊天动地的坏事,再推到纪晓芙身上,等纪晓芙身陷囹圄后,她再通知杨逍这件事,让杨逍为爱劫狱,从此惹上朝廷?
金九龄见他不说话,试探道:“贾公子,你莫非认识纪姑娘?”
贾珂回过神来,暗道灭绝哪有这心思,何况灭绝怎么会认为杨逍能对纪晓芙有这么深的情。他笑道:“我当然不认识,听你这称呼,金捕头你从前认识她吧。”
金九龄点点头,道:“纪姑娘从前就多在江湖走动,她生的貌美,金某从前虽只匆匆见过她一面,倒是没忘记过。不过要论交情倒谈不上。”
贾珂道:“其实你要想弄清楚灭绝师太究竟是为什么来的京城,纪晓芙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啊。”
金九龄道:“纪姑娘一开始以为灭绝师太已经说了,于是就告诉我们她们是去汝阳王府偷东西的,后来却再也不肯开口,她虽然长得面善,性格却格外强硬,她只要认定不开口,怎么也不会开口的。何况现在看来,她说的也未必是真话。”
贾珂道:“纪晓芙有父母家人是不是?”
金九龄道:“她是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女儿,未婚夫还是武当派张真人的关门弟子殷梨亭。”
贾珂笑道:“着啊!你把他们请来,对纪晓芙先来一番柔情攻势,实在不行,还可以想法让他们能花钱赎纪晓芙出狱,纪晓芙见自己自由了,她师父却没有,十有**会不肯离开京城,会想办法要把师父救出来。这种情况下,她对家人总该说真话了。”
他顿了顿,眼睛笑眯成一条线:“何况,金捕头你毕竟算是半个江湖人,张真人的准徒弟媳妇被抓,你偷偷跟他说一声,也算是向他卖个好吧。”
金九龄小心翼翼道:“贾公子,你要我把纪姑娘的家人和未婚夫都请来,除了这两点以外,可是还有别的什么计划?”
贾珂眨眨眼,一脸纯真的道:“我还能有什么别的计划?难道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吗?”
金九龄忙陪笑道:“金某是怕自己愚钝,耽误了贾公子的计划,才这么问的,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贾珂笑眯眯的道:“是吗?”
“当然……当然……哈哈……哈哈……”金九龄脸色苍白的干笑起来。
贾珂笑眯眯的看他许久,等他僵笑许久,实在笑不出来了,才不再逗他玩了,贾珂也知道自从他们刚认识,自己对玛瑙下的那狠手就着实把他吓得够呛。但是这世上哪还有比利益更坚不可摧的关系。
贾珂道:“金捕头,柴玉关最近又有消息了吗?”
金九龄想到这个,脸上又是一白,王怜花忽然离开京城,王云梦行踪不明,但他金九龄还中着他们的毒药,等着他们按时寄来解药呢。
金九龄道:“找他的人很多,但是找到他的人却没有,昨天洪七公也把他追丢了,他原先倚仗着天下叫花子的眼睛,无论柴玉关跑到哪里,他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追过去,可是现在,连叫花子都找不到柴玉关到哪去了。”
贾珂叹道:“没想到那么多人,居然都治不了一个柴玉关。”他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不由想起那日王怜花咬在他的胸口上,咬的血肉淋漓。如今自己这伤已经不疼了,不知道咬自己的人现在有没有到神水宫,过得怎么样了。
金九龄见他明明在说一直想办法置之死地的柴玉关,脸上却露出温柔缱绻的淡淡笑容,一时不由又好奇,又担忧,只觉得他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贾珂忽然看着金九龄,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金九龄道:“不知王公子——”
贾珂听到这名字,忍不住咳嗽一声,一瞬间以为金九龄学会了什么读心术,刚刚钻进他的脑袋里,不仅知道他在想什么,还知道王怜花走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时只觉得脸都烧了起来。
然后就听金九龄接着道:“——是去哪里了。”
贾珂面色平静的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不过大隐隐于市,没准他就躲在什么很繁华很热闹的地方呢。”
武当。
俞莲舟和宋远桥正商量着年节的礼物,见殷梨亭练剑回来,对他招招
手,等殷梨亭跑过来,俞莲舟笑道:“六弟来看看礼物单子,尤其是给峨眉的还有给纪老英雄家里送去的,可有没有要增删的?”
殷梨亭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脸,神色忸怩道:“这个……二哥你和大哥看就是,我听你们的。”
俞莲舟笑道:“这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们娶媳妇,怎么能只听我们的呢?你知不知道纪姑娘喜欢什么,最好趁这时候买几件,等去峨眉拜年的时候,偷偷送给她,再过几天,只怕东西就要被买空了。”
宋远桥笑道:“二弟这话说得不错。”
殷梨亭的脸愈发涨的通红,忽然就见着莫声谷拿着一封信过来,道:“六哥,这是给你的信。”
殷梨亭接信过来,好奇道:“这谁给我的信?”
莫声谷道:“是苦瓜大师亲自送过来的,说这封信是他师弟写的,这封信里的内容关系甚大,不可给外人知道,因此是苦瓜大师亲自送过来的,四哥正在厅里陪苦瓜大师说话呢。”
苦瓜大师和武当一向没什么来往,四兄弟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十分纳罕。殷梨亭虽已经二十五岁,但性格仍如小孩子一般,当下急不可耐道:“那我把信拆开了!”
宋远桥微笑点头,殷梨亭既得大哥鼓励,便把信封拆开,展信读起来,读着读着,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莫声谷虽然少年老成,见他这般模样,想着他们七兄弟手足情深,再机密的事,殷梨亭也不会瞒自己,当即道:“六哥,信上写的什么?”
殷梨亭道:“信上说晓芙妹子现在在京城的牢房里啦。”说到最后,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俞莲舟道:“纪姑娘犯了什么罪?”
殷梨亭道:“信上没说,这个写信的金捕头知道我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就写信给我,希望我到京城处理她的一些事,信上还说也已经写信给纪家了。”
宋远桥道:“纪姑娘人品端方正直,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的,怕是其中另有内情。”
俞莲舟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先前还在泰山派掌门的寿宴上遇见了独孤一鹤,他一向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我心下好奇,以为他和左掌门有什么交情,他还跟我说好几个月没见过灭绝师太了,他虽然清闲惯了,但是灭绝师太不在峨眉,没人找得到她,他只好出来帮灭绝师太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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