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灵站在路边,含笑目送陆小凤一行人离去。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收起笑容,绕到衙门后面,避开官兵的视线,翻过围墙,轻车熟路地来到衙门停放尸体的房间。
停尸房中一共停放着五具尸体,都是这两天死的,死的再久一点的尸体就送去义庄了。
墙壁上悬着一盏铜灯,无论房中有没有尸体,这盏灯都不会熄灭。借着昏黄的灯光,百里灵很快在东南角找到了香香和许金元的尸体。
百里灵走到两人面前,向门口瞧了一眼,确定没有人过来,当下来到香香旁边,伸手解开香香的衣服,很快在香香的左胸口上找到了一个血洞。
他将香香扶了起来,绕到后面一看,果然在香香的后背上,也找到了一个血洞。
血洞的直径很小,像是用发簪捅的,前面的血洞比后面的血洞要大一些,伤口也比后面的伤口更加不平整,显然这根捅穿了香香心脏的发簪,是从前面捅进去的。
除了血洞之外,百里灵还发现香香的肚子上有一大块青紫色的淤青,似是被人踹了好几脚,脸颊高高肿起,这会儿脸皮已经有些发紫,头顶露出一小块头皮,至少有两百多根头发被人硬生生从头皮上拽了下来,显然香香活着的时候,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百里灵眼望香香肚皮上的淤青,心想:“香香受了这么重的伤,陆小凤却只字未提,他是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特意向我提起,还是故意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她身上的伤,想必是那两个大汉留下来的。难道陆小凤适才说的那句‘因为我们无意中发现,许进宝和香香在做拐卖人口的生意’,其中‘无意’二字,就包含了那两个黑衣大汉把香香打成这样这件事?”
百里灵言念及此,心中一惊,放下香香,悄没声息地来到停尸房门口,向外张望,见房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暗暗好笑:“我实在是太多心了!我和陆小凤认识以来,可还不曾算计过他呢,他怎会故意设下圈套,引我进去。”
百里灵回到香香的尸体旁边,给她穿好衣服,让她平躺在床上,然后走到许金元的尸体旁边,同样解开许金元的衣服,检查他的尸体,发现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洞,和香香胸口的血洞几乎一模一样,显然也是用一根发簪捅出来的,裤子上沾满了鲜血,脖子上到处都是细长的血痕。
百里灵对这些血痕一点也不陌生,他和女人睡过觉以后,经常会在身上见到这样的血痕,这是她们情动之时,用指甲去抓他的身体,留下来的痕迹,只是没有许金元伤得这么严重。仔细瞧瞧,许金元不仅皮肤被人抓烂了,还有一小块肉被人抠了下来。
百里灵不由一怔,随即走到香香身边,拿起她的右手,细细打量她那五根红彤彤的指甲,果然在她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些许血肉。
百里灵握着香香的手,呆呆出神。他先前心里闪过很多个猜测,这会儿发现许金元身上的伤痕,是香香留下来的,也就是说,香香和许金元生前进行了一场搏斗,香香身上的伤痕,十有八|九是许金元留下来的,他实在猜不出来,马车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许金元和香香为什么会打架?
他们伤得这样严重,绝不是在做戏,而是真的想要拼个你死我活。
难道陆小凤和那两个黑衣大汉跟香香和许金元说,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香香和许金元就为了这个活命的机会,和对方打起来了?
百里灵忽然想起什么,又走回许金元身旁,盯着许金元腹部的血洞看了一会儿,突然扯下了许金元的裤子。待得看清许金元某处的血洞,而且这个血洞显然也是用发簪捅出来的,百里灵虽早已料到,但亲眼所见,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好狠的女人!”
百里灵给许金元穿好衣服,让许金元平躺在床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衙门。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但这不是待在衙门能想明白的了。
他却不知道他离开停尸房之后,两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停尸房的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墙上照出了长长的影子。那两道影子轻轻一颤,便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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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语嫣坐在镜前,见紫檀木的梳妆台上放着几个锦盒,旁边放着一个象牙做的架子。架子上面放着七把梳子,有的是象牙制成,梳背上雕刻了几个仙女在云中翩翩起舞,有的是黑玉制成,上面镶金嵌珠,十分可爱,有的是水晶制成,梳背上雕刻了几朵荷花,荷花上沾满了露水……这七把梳子材质不同,样式不同,无一不是极具巧思,珍贵无比。
王语嫣自小过的是富贵日子,梳子也换过好几把,但从来没有一口气用七把梳子,而且这七把梳子,看上去都和新的一样,显然没有用过几次,不禁暗暗惊叹,难怪外婆嫁给西泥国国王做了妃子,就再也不回曼陀山庄了。一个公主吃穿用度都如此奢华,外婆做皇妃、皇太妃的时候,吃穿用度和银川公主相比,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语嫣本来不想用银川公主的东西,但她被没葬遇乞从杭州绑架到了这里,上次沐浴已经是十天前的事了,虽然天气寒冷,她一路坐在车上,没怎么出汗,但还是对自己十分嫌弃。加上王语嫣是被没葬遇乞用麻袋带进了皇宫,脏兮兮的麻袋贴在她裸露的皮肤上,那种滋味实在难受,她甚至觉得自己脏的可以去丐帮了,再不洗澡,她都不想活了。
是以王语嫣来到青凤阁以后,几个宫女跟她说,她们已经备好了热水,她随时可以去沐浴,她就跟着她们去浴池泡了一个牛奶浴,换上了银川公主的衣服,现在头发已经晾干,披在身后,总得用梳子把头发梳顺了才行,她的梳子大概已经被没葬遇乞扔了,只能用银川公主的梳子梳头了。
王语嫣随手拿起一把牛角梳,正要给自己梳头发,忽听得一道甜美的女声说道:“殿下,让奴婢给你梳头发吧。”
王语嫣微微皱眉,已然认出说话之人是宫女妍柳,说道:“我不是你们的公主,你不必叫我殿下,更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这时妍柳已经走到王语嫣身后,接过王语嫣手中的牛角梳,一边给王语嫣梳头发,一边说道:“殿下说笑了,您若不是公主殿下,又怎会出现在青凤阁中呢?”
王语嫣知道这些宫女都是皇帝的心腹,说了也是白说,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妍柳见王语嫣一言不发,她自己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但听得梳子擦过头发的轻响。
王语嫣刚来皇宫,李讹庞还不打算让她出去见人,妍柳就给王语嫣梳了一个银川公主平日最喜欢的家常发型。
头发还没梳好,便有三个宫女走了过来,拿起梳妆台上的锦盒,揭开盒盖,在王语嫣面前依次排开。盒中都是用极大的宝石、钻石、白玉、翡翠、黄金等贵重矿石和金属制成的首饰,盒盖一打开,登时满室宝光,耀眼生花。
第一个宫女说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样头饰?”
紧跟着第二个宫女说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样耳饰?”
然后第三个宫女说道:“殿下今天要用哪样项链?”
王语嫣看也不看她们,淡淡地道:“我平素在家,总是用一条丝带挽着头发,珠宝戴的也不多。你们公主和我一定不是一个喜好,既然你们要我做公主,又何必问我要用什么?”
几个宫女听出她口气中颇有不悦之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一齐跪倒在地。
王语嫣秀眉微蹙,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妍柳跪在地上,说道:“殿下请息怒。”
王语嫣心道:“我听到‘殿下’二字,就忍不住生气,如何能够息怒。”
妍柳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往前数至少三代,就在宫里做事了。奴婢的奶奶、姥姥、爹爹、妈妈、姑姑、舅舅、姨妈和两个姐姐,如今都在宫里当差,其他姐妹也是如此。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掌握在陛下手里,陛下要我们来伺候殿下,我们如何敢不听从?我们知道殿下心里不情愿,我们也心疼殿下,但皇命难违,还请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王语嫣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也知道这件事怪你们也没用。”
众宫女对望一眼,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多谢公主殿下。”
王语嫣随便挑了几样首饰,问道:“妍柳,你刚刚说,陛下让你们来伺候我,从前伺候银川公主的人呢?”
她这一句话一出口,妍柳脸色微变,另外几个宫女更是脸色惨白,眼中颇有惧意。
王语嫣将她们几人的变化记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看着镜子里的妍柳,但见妍柳很快叹了口气,说道:“公主病逝以后,陛下觉得公主之所以会得病,都怪公主身边的人照顾不周,就把他们通通杀死了。”
王语嫣跟着母亲长大,见惯了母亲把陌生人带回家里,几句话不合,就命家中仆人把他们剁成肉酱,做成花肥,听说李讹庞因为女儿病逝,迁怒于女儿身边的所有宫人,丝毫不以为奇,心道:“难怪她们听到我问起从前的宫人,害怕成这副模样。她们这是害怕照顾我不周,落得和从前那些宫人一个下场啊。”
王语嫣梳好头发,穿好衣服,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笑道:“殿下,陛下过来探望您了。”
王语嫣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带路吧。”
那宫女见她如此配合,不禁松了口气,当先引路,来到前面的厅中。
厅中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织了五彩花朵,厅中放了两张小茶几,几上放着青花茶碗,盖碗旁边放着几只青花碟子,上面放着各色糕点。厅堂的尽头是一个高出三四尺的平台,上面铺着淡黄的地毯。
李讹庞坐在一张小茶几旁,喝着热茶,身后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容貌甚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神情十分严肃,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李讹庞见到王语嫣过来,笑道:“清露,坐。”
王语嫣一怔之下,猜到清露是银川公主的名字,心中老大不自在。似乎她来到青凤阁以后,王语嫣这个人就不存在了,李清露这个人也不存在了,从今而后,世上只有一个顶着李清露的名字的王语嫣了。
王语嫣一言不发地坐到另一张小茶几旁,这两张小茶几相对而立,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李讹庞那张和母亲十分相像的脸。
李讹庞微笑道:“清露,这是你母后在世之时,最信任的宫女薛哩,你母后给朕生的几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太妃还在宫里的时候,对她也是十分赞许,还传授了她几门武功。往后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吧,你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只管向她请教。”
薛哩走上前来,跪下向王语嫣行礼,说道:“奴婢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王语嫣清楚李讹庞这是知道自己对银川公主一无所知,若是有人问起自己银川公主的事情,自己答不上来,势必会给人察觉不对,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对李清露十分熟悉的人给自己解惑,而且薛哩跟外祖母学过武功,平日跟在自己身边,既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又可以在自己想要逃跑的时候,把自己及时拦下。
王语嫣心中无趣之极,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陛下好意,我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会记得向她请教的。”
李讹庞双眉皱起,问道:“你怎能管朕叫陛下?”
薛哩在旁边搭腔:“殿下,您是陛下的女儿,理应管陛下叫父皇。”
王语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道:“这……这我如何叫的出口!”心想:“我有自己的爹爹妈妈,干吗要管你叫爹爹啊!”言念及此,心中不禁有些委屈。
李讹庞眼光如冷电,在王语嫣脸上转了几转,说道:“朕准许你这么叫了。”
王语嫣紧紧攥着手指,过了一会儿,说道:“父皇。”
李讹庞登时一笑,说道:“这就对了!你既已答应了朕,就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尤其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朕知道你一个年轻女孩,背井离乡,肯定很不习惯,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朕说,千万不要闷在心里,闷出了病来。”
王语嫣沉吟片刻,说道:“陛下……父皇,真的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吗?”
李讹庞笑道:“只要你的要求合情合理,朕当然会满足你。”
王语嫣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李讹庞道:“谁?”
王语嫣道:“是我表哥慕容复。他放火烧毁了我家的庄子,杀死了我家的仆人,偷走了我家放在‘琅嬛玉|洞’中的数百本武学典籍,我妈跟我说过,那些武学典籍都是外祖母留下来的,他和外祖母非亲非故,我不想把外祖母的藏书给他。而且我妈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我妈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卫国官府一直在找他,但是始终没有半点消息。父皇,你贵为天子,找人一定不难,你就帮我找一找他吧。我问清楚我妈的死因,拿回家里那些藏书,才能安心嫁给那个卫国王爷。”
李讹庞对慕容博、慕容复父子的事迹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一直在找卫国、丹国的麻烦,没来找西泥国的麻烦,他也就没怎么在意,王语嫣说的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知道,这时听说慕容复抢走了李秋水留下来的数百本武学典籍,登时怒不可遏。
一是因为他贵为天子,天底下所有好东西都应该归他所有,这数百本武学典籍是他母亲的收藏,明明也该归他所有,怎么都便宜了李阿萝这个便宜姐姐,他却连听都没有听过;
二是因为他已经认定这数百本武学典籍是他的珍藏,慕容复抢走这数百本武学典籍,那不就是抢走了他的东西,慕容复区区逃犯,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至于李阿萝这个便宜姐姐是被谁杀死的,李讹庞倒一点也不在意。
李讹庞是在老皇帝去世以后,才知道自己的母妃从前成过亲,还有过一个女儿。虽然这是李秋水进宫之前的事了,但李讹庞心里一直觉得别扭,从未联系过李阿萝,只当这个姐姐不存在。
后来李秋水和丁春秋联手害死自己的丈夫这件事,在中原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李讹庞羞愤交集,连着好几个月都待在宫里,不出去见人,以免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别人尴尬,他自己更尴尬。
李讹庞这般抬不起头来,不免迁怒于李阿萝这个姐姐,觉得自己没派人去曼陀山庄,将她全家屠戮干净,抹掉她存在的痕迹,已经算是心慈手软,宽宏大量了。
李讹庞皱起眉头,说道:“你们是表兄妹至亲,他竟然如此欺负你!真是岂有此理!你放心,朕定会在全国贴满榜文,重金悬赏慕容复这个狠辣无耻之徒。只要有人捉住了他,朕一定把他的脑袋送去给你。”
王语嫣嫣然一笑,说道:“父皇,多谢你啦!”
这还是两人见面以来,王语嫣头一回真心地露出笑容。李讹庞忽然心中一涩,想起了李清露,说道:“好,你休息吧,朕还有事要做。明天你就去太后那里请安吧。”他心中难过,声音也有些发涩。
王语嫣站起身来,目送李讹庞离去。
薛哩站在王语嫣身后,小声提醒道:“殿下,你见到陛下离开了,应该躬身行礼,说:‘女儿恭送父皇。’”
王语嫣不以为意地道:“下次吧。”转身要回寝室,忽然袖子一紧,却是被薛哩拽住。
王语嫣皱起眉头,说道:“你没上没下的干什么?嘴里恭恭敬敬地叫我殿下,就是这样把我当作殿下的吗?快放开我!”
薛哩放开了王语嫣的衣袖,说道:“殿下,奴婢打心底里把您当作公主殿下,不敢对您有半点不敬。只不过宫里规矩森严,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也有规矩需要遵守。奴婢刚刚说的那件事,就是其中一条规矩,还请公主殿下照做,免得明天在太后娘娘面前失礼。”
王语嫣道:“太后娘娘难道不知道,我这个公主是假的吗?”
薛哩压低声音,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太后娘娘从前是先皇的皇后,太妃还是妃子的时候,太后见先皇对太妃十分宠爱,就屡次刁难太妃,太妃没有娘家撑腰,只能靠自己,难免会吃很多暗亏。
后来太妃生下了陛下,陛下也在太后手上吃了很多苦头,若不是太后始终没有生下孩子,当年先皇驾崩,陛下登基,肯定会生出很多波折。
如今陛下做了皇帝,太后不敢再像从前那样为难陛下了,但太后的娘家是西泥国的名门望族,出了很多朝中重臣,她的心是不是向着陛下的,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所以很多事情,陛下都不敢跟太后说,公主这件事也是。如果让太后看出殿下不是银川公主,说不定借机向陛下发难,到时殿下的性命,只怕不易保住。”
王语嫣脸色煞白,说道:“为什么是我的性命不易保住?”
薛哩道:“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吗?为什么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凡人?因为凡人在神仙面前,没有半点自保之力,大难来临的时候,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王语嫣没有回答,看向天空,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薛哩陪在旁边,默默看着王语嫣。
忽听得“喵”的一声,青凤阁外有侍卫说道:“哪来的猫?快把它捉住,别让它进去惊扰到公主!”
王语嫣回过神来,向青凤阁外眺望,可惜那些侍卫离得太远,她站在门口,只能看见花木怪石,还有檐下挂着的四五盏栀子花灯,在风中轻轻晃动。
王语嫣在节度使府住了这么久,天天见到贾珂和王怜花养的那两只小猫和那只小狗,她本来就挺喜欢小动物,从前母亲管得很严,她不敢在家里养,近来天天跟小猫小狗亲近,对小动物愈发喜爱起来,加上现在心情郁郁,很想做点什么事情,来调节一下心情,忙道:“你们千万不要伤到它!”一边说话,一边向外面走去。
薛哩忙道:“殿下,今天很冷,您大病初愈,小心风寒,就别出去了。您若是喜欢这只小猫,叫他们把这只小猫捉住,拿进来给您看看也就是了。”
王语嫣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说道:“公主没有不能离开青凤阁的规矩吧?既然没有,你就别在这里唠唠叨叨的,我听着心烦。”
薛哩见状,不好再劝,跟在王语嫣后面,走出了青凤阁。
两人来到院子,就见几个侍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明明都是武功不俗之辈,但因为王语嫣不许他们伤到小猫,他们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追在小猫身后,试图将小猫围住,显得格外笨拙,同时一只奶黄色的小猫在花木怪石之间穿梭来去,身形时隐时现,动作灵敏之极。
王语嫣笑道:“你们不要这样捉它,去厨房拿点肉和牛奶过来,最好是蒸熟了的肉,但是不能有调料,如果没有这样的肉,就拿点生肉过来。”
一个侍卫答应一声,快步赶去御膳房。另外几个侍卫站在王语嫣身边,以免小猫突然暴起,用爪子去挠王语嫣。
王语嫣蹲下身来,看着小猫,“喵喵”地叫了两声,见小猫不理睬自己,也不在意,微笑着在旁边看着它。
不一会儿那侍卫提着一个食盒回来,揭开食盒,先取出两只碟子,一只碟子里放着一块蒸牛肉,另一只碟子是空的。他将这两只碟子放在地上,又从食盒中取出一只瓷碗,碗中放着牛奶。他将牛奶倒在那只空碟子里,然后提着食盒,站到旁边。
王语嫣将这两只碟子放到花木怪石之前,“喵喵”地叫了几声,也不知是她的猫叫声打动了这只小猫,还是牛肉和牛奶的香味吸引了这只小猫,这次小猫很快就从花木中出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来到碟子前面,伸出舌头,舔了舔碟子里的牛奶。
王语嫣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想要去摸小猫的后背。
薛哩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生怕王语嫣如花似玉的脸庞上,会多出几道血痕,忙道:“公主,您是万金之体,怎能碰这种不通人性的畜生,万一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王语嫣蹙起眉头,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说它坏话,你以为它听不懂,其实它听得懂的。”然后将手掌搭在小猫的背上,见小猫没有将她的手甩下来,不禁脸露微笑,摸了几下。
小猫喝了几口牛奶,就失去了兴趣,舍弃了碟子,向王语嫣走了过来。
薛哩紧紧盯着小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随时准备将小猫一脚踢开,但不等她动脚,王语嫣忽然伸手将小猫抱了起来。
薛哩脸色微变,说道:“公主,这……”
王语嫣打断薛哩的话,说道:“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然后站起身来,侧头看向小猫,笑道:“小猫,你也喜欢我,是吗?”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欢欢?欢欢?你在哪呢?这小家伙就知道给人添乱!”最后一句话,口气中颇有气恼之意。
跟着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姐姐不要心急,这里到处都是侍卫,欢欢跑得再快,也一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这道声音又柔和,又清脆,动听之极,王语嫣虽然不曾见过这道声音的主人,却已经好奇起这主人的相貌来了。如果她不是一位绝色佳人,如何对得起这无比动听的声音?
薛哩低声道:“是妃咩迷娘娘和上官娘娘,这只小猫,应该是妃咩迷娘娘养的宠物。”
王语嫣将小猫放到地上,小猫在地上打了个转,又走到碟子前面,低头去咬牛肉。
王语嫣看向一个侍卫,说道:“你把这只小猫抱去给两位娘娘瞧瞧,是不是她们在找的欢欢。”
那侍卫答应一声,俯身抓住小猫,走出院子。
王语嫣转身向青凤阁走去,很快就听到那位妃咩迷娘娘喜道:“啊,欢欢!你这小东西,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只听得上官娘娘问道:“公主身子好些了吗?”
妃咩迷娘娘忙道:“这小东西跑到这儿来玩,没打扰到公主休息吧?”
那侍卫说道:“两位娘娘放心,公主的病情已经好转不少,现在已经能够在院子里走几步了。刚刚公主听到猫叫声,出来看这只小猫,担心它饿着,还让人去御膳房给小猫拿了些吃的过来。”
妃咩迷娘娘道:“没打扰到公主,我就放心了。这小东西进宫时日太浅,野性未脱,不听话得很,常常我把它放到地下,一转身它就跑没影了,好在它虽然调皮,但从不伤人,才没有闯下大祸。”
上官娘娘笑道:“姐姐,公主养了这么久的病,自己不能出门,陛下也不许咱们过去探望公主,可怜的孩子,找不到人说话,一定闷坏了。难得欢欢和公主投缘,姐姐何不抱着欢欢,进去看看公主?”
那侍卫面露难色,说道:“两位娘娘,这只怕不大合适。陛下为了让公主安心养病,一直禁止任何人过来探望公主,以免打扰公主休息。如今陛下还没有松口,准许别人过来探望公主,卑职也不敢擅作主张,还请两位娘娘见谅。”
上官娘娘温柔一笑,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当然不会为难你了。不过我和姐姐好久没见公主了,实在想念公主得紧。左右公主现在还没睡下,不如你进去通报一声。如果公主愿意和我们见上一面,我们就进去跟公主说几句话,只是看看公主恢复的怎么样了,不会耽误公主休息的。如果公主身子乏了,现在就要休息了,那我们当然就不在这里打扰公主了。”
那侍卫觉得自己再用皇帝的话来回绝,可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毕竟这两位娘娘和皇上、公主才是一家人,他只是一个外人罢了,抱拳说道:“是,卑职这就进去通报。”
王语嫣看向薛哩,压低声音,问道:“这两人我见还是不见?”
薛哩先是压低声音,说道:“殿下,两位娘娘是您的长辈,您提到她们,须得用敬称。”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还是见两位娘娘一面吧,上官娘娘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殿下不请她二位进来,倒显得殿下不敬长辈了。好在您身上的病还没好,您跟她二人稍微说几句话,便在脸上露出疲态来,两位娘娘都是聪明人,见您累了,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不走的。”
王语嫣压低声音,说道:“好,就请她们进来。这两位娘娘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你先跟我简单说说,免得我一会儿露馅。”
薛哩压低声音,说道:“妃咩迷娘娘闺名叫做宝珠,妃咩迷是西泥国的大族,娘娘的父兄叔伯都在朝中当官。上官娘娘闺名叫做丹凤,自小在卫国长大,奴婢听说她父亲是西域一个叫做大金鹏国的王子,大金鹏国覆灭以后,几个大臣就带着她父亲逃去了卫国,她就是在卫国出生的。
上官娘娘进宫不过五个月,很得陛下宠爱,在宫里人缘也好,不过公主不喜欢她。但是陛下非常喜欢上官娘娘,公主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经常邀请上官娘娘来青凤阁做客,或是和上官娘娘一起去御花园散步,所以在旁人看来,公主也很喜欢上官娘娘。”
王语嫣好奇道:“公主为什么不喜欢上官娘娘?”
薛哩叹了口气,说道:“公主为什么不喜欢上官娘娘,可能只有公主自己知道了。”
这时侍卫走了进来,躬身行礼,然后将妃咩迷宝珠和上官丹凤的来意,告诉王语嫣。
王语嫣轻轻咳嗽一声,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说道:“请两位娘娘进来吧。”
薛哩扶着王语嫣走到前厅,宫女已经将这里重新布置了一番,现在厅中放着三张小茶几,几上的茶水点心都已经换过。
王语嫣坐到一张小茶几旁边,薛哩站在她的身后,她望着桌上的点心怔怔出神,忽听得薛哩低声道:“来了。”
王语嫣连忙站起身来,薛哩扶住她的手臂。
王语嫣向门口望去,就见两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一个怀里抱着小猫,披着红色狐裘,一张长脸蛋,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一个披着黑色貂裘,一张瓜子脸,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神态天真,肌肤胜雪,容色绝丽,见之忘俗。
不过这貂裘少女虽已是世所罕见的美人,但和王语嫣相比,却还要逊色一筹。王语嫣在镜子里见惯了自己的容貌,看到这少女,丝毫不以为奇,含笑向两人问好。
反倒是那貂裘少女向来自负美貌,见王语嫣之美,生平未见,不禁自惭形秽,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狠戾之色,随即快步走了上来,拉住王语嫣的手,嫣然一笑,说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这些天不见公主,公主就出落得这般端丽无伦,我都认不出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