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又不安全的环境下, 加三睡得并不沉,外面刚有一点声音,他就惊醒了过来。
似乎是有人连夜从魔兽森林逃出。
西蒙也掀开了被子。
两小一起凑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看向外面。
外面天还没亮,正是一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处亮起了火把,有呼叫声传来, 还有激烈的狗叫声。
村里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好几家亮起了灯火。
加三看到有好几人举着手提灯从村中一户人家跑出,像是去迎接那些归来的人。
“有狼群跟来了!点燃火堆!”不知是谁在大喊。
村里人因为这声喊,全都提前起床了, 不少人从屋中跑出。
但这些村人并不显得如何惊慌,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非常有秩序地听从安排,点火的点火, 守卫的守卫, 还有人拿起弓箭爬上了高处。
之前逃回来的那些人跑进了村里, 他们没有经过大婶的屋子,但从隐约可见的衣着打扮和身形, 以及他们发出的声音,就是白天追捕西蒙的人无疑。
这群人互相搀扶着, 似乎有不少人受伤。
骑士本森也似受伤了, 但他拒绝了别人搀扶, 而且他还拿起了武器,跟村人说了什么,又一起前往村口。
在经过大婶家附近时,本森似有所觉,突然转头看向附近的房子。
两小一起缩头。
“壳壳。”门边被敲响。
两小转头,挂着的帘子被掀开一条缝,大婶举着蜡烛伸头进来,对他们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对两小招手。
两小走过去。
大婶示意两小跟她来,走到客厅位置,挪开桌子和地毯,用力拉起一个拉环,拉环连着木板一起被掀开,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地下室。
“那些人引来了魔兽,有魔兽冲击村落,你们先躲到里面,等安全了我会喊你们出来,不要发出声音。”
两小在这种时候只有听话的份,乖乖顺着梯子下到地下室。
大婶把蜡烛递给他们,从上面把木板放下。
西蒙听着上面的声音,心惊胆战地对加三小声道:“他们会不会就这样把我们关起来?”
加三:“有这个可能。”
西蒙:“……”他想听的可不是这句!
加三嘴角弯起:“他们如果要关我们,没必要这么费事。”
加三闲来无事开始借着烛光打量这个地下室,地下室放了许多狩猎用的工具,很多都是破损的,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以及最宝贵的食物。
看到这么多摆放整齐的麦粉、干菜、酱菜等食物,加三放心了。
地下室很安静,但如果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点外面的狗叫狼嚎声。
西蒙缩在墙角,他的脚很痛,昨天走出来的水泡全破了。
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地下室的盖子再次被打开,点着另一支蜡烛的大婶出现。
“你们可以上来了,魔狼群已经退回森林,辛克莱家的人看样子打算天一亮就离开。”
“村里经常有魔兽攻击吗?”加三上来问。
大婶点头,“但那些魔兽只要不是饿急了,很少会直接冲进村庄。”
“那么这次……?”
“辛克莱的人在林子里遇到了魔狼群,打不过只能边打边往村子的方向逃。”
大婶表情有点忧愁,她在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村里的狩猎队按行程今天就会回来,可魔狼群刚刚退回森林,如果一个不巧,村里的狩猎队很可能会与这支魔狼撞到一起。
“村长说他们看样子还发生了一些事,但辛克莱的人没说。你们俩再去睡一会儿,等天亮还有好一阵子。”
可两小再也没有睡意,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早上,村里忽然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声,还有打斗声。
正在帮大婶做早饭的加三和西蒙一起抬头,加三迅速溜到门边向外探看,
大婶抓起围裙擦擦手,“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们别出去。”
不一会儿,大婶回来,脸上满是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加三问她。
大婶焦急地道:“糟糕了,辛克莱回来的人中有人被魔气感染了,他们正在内乱,村里也没人愿意送他们。村长让他们立刻离开,但他们还在争吵。那个骑士还想继续去森林里寻找那位少爷,但其他人都很害怕,那个骑士正在带领剩下的人想要杀死感染魔气的人。”
西蒙脸色唰地变得极度苍白。
“感染魔气是怎么回事?”加三颇有点做贼心虚之感。
西蒙在旁边突然说道:“感染魔气就是被魔气侵入,有一定几率会变成恶魔。但九成九以上感染魔气的人会陷入昏迷、会重病、会全身腐烂,更多的会失去理智,以鲜血和生命为食,而被他们伤害的人也会被魔气感染。”
“好可怕的传染病。”加三嘀咕。
“什么?”大婶没听懂。
西蒙说了那段话就沉默了,加三无意间碰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
加三:“没什么。感染魔气的人要怎么治疗?又怎么才能使自己不被魔气感染?”
大婶叹气道:“感染魔气的人从来没有被治愈过。而想要不感染的方法就是远离恶魔,远离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人。”
“魔法师也不行吗?”
“不行。魔法师可以杀死被魔气感染的人,却无法驱逐魔气。也许高级魔法师或者魔导师以上的伟大魔法师能做到,但我不知道。”
大婶正跟两小说话间,更大的喧哗声从村口传来。
村里狩猎队回来了,与辛克莱的人撞到一起,情况变得复杂,对面的半百老头特意跑来叫大婶。
大婶听说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可能出事了,顾不得两小,飞一般跑去村口。
两小为了不让辛克莱的人发现,无法去村口看个究竟,但村头传来的声音很不妙,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好几声尖锐的尖叫与嚎哭声。
两小互看。
西蒙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神色恐惧:“不要过去。”
“你见过被魔气感染的人?”加三看他模样,问道。
西蒙看着加三咬住嘴唇,他想说出实话又不敢,但最终他还是不愿欺骗这个新交的朋友,说出了实情:“我母亲就曾被魔气感染,在她怀孕的时候。他们说我也被魔气感染了,说我是不该生出来的恶魔之子。也许他们被魔气感染就是因为……”
加三捏住了他的嘴唇,“跟你没关系。看着我的眼睛,牢记这句话——魔气传染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别人用这点污蔑你,你一定要大声否认!”
西蒙眼睛红通通,多年来被人深植的观念哪里是加三一句话就能抹消。
之前他在城堡里都没事,偏偏他刚逃出来,他躲藏的地方就出现了魔气感染,怎么看都和他有关。
“你蠢吗?”加三看出了西蒙在想什么,“你被关在家里时,你家人和附近的人有被魔气感染吗?没有对吗?那么这次的事就是巧合。不,我甚至怀疑这是针对你的阴谋。不管如何,后面你听我的,不准你随便冒头,更不准把罪过担到自己身上。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想一想,我也在你身边,如果你被别人打成恶魔,那我呢?我可是黑发黑眼,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像你们想象中的恶魔?”
西蒙表情扭曲,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我、我什么都不会说。打死我也不承认!”
“很好,就是要这样。”加三掂起脚拍他肩膀。
大婶一直没有回来,加三的心渐渐沉重。大婶是个热心人,就算帮助村人应该也不会忘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除非她的家人出事了。
“啊——!杀人了!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杀我丈夫,为什么!”一个女人的尖叫彻底拉开了混乱的序幕。
村口传来了打斗声。
隔壁的大伯跑回来,从家里抄了一把锄头,绕道到大婶家的窗户边敲了敲,“你们赶紧离开,不要等马车了。”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大伯就提着锄头直奔村口。
西蒙还在不知所措。
加三已经分析出情况:“八成回来的那些村人中也有被魔气感染的,而骑士本森很可能想要杀死感染者以绝后患。”
“我们怎么办?”
加三看向西蒙的脚:“你的脚能走吗?”
西蒙咬牙,“能走。”
“别逞强,与其等会儿跑不动变成拖后腿的,还不如在村子里等待事情平息。骑士本森再厉害,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他还受伤了……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乱跑。”
“喂……”西蒙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甩开他一个人跑去做危险事了。
加三查看情况是不假,但他更想做的是偷一匹辛克莱家的马匹。他以前虽然只骑过骡子,但想来应该差不多?
村口,骑士本森果然一对多被逼得步步后退,辛克莱家的人站在一边,竟无人帮他。
加三看到了那名中年管事,管事趴在马匹上,身上裹着伤布。
地上还倒着几具尸体,看穿着都是辛克莱的人。
除了本森,那些辛克莱家的仆役面色都不太好,而且人人带伤,看人数也比昨天少了近一半。
但留在森林外的马匹没少,全都牵回来了。
能上马的仆役全都骑上了马,其他没有主人的马被圈在一边,等待带回。
加三看所有人都被打斗吸引,悄悄摸到了一匹马旁边。他也看到了红头发大婶,大婶抱着一个少年,正坐在地上哭泣。
那少年被绳索捆绑着,嘴巴也被布堵住,身体挣扎个不停。
而跟少年情况类似的村人还不少。
加三想要帮助大婶,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能做的就是不再给大婶添麻烦。
马匹动了动,差点引起辛克莱仆役的注意。
加三缩回头,当他再次尝试时,另一匹花斑马竟主动走到他面前,且悄悄挤开了挡在它面前、也是加三原本打算牵走的那匹马。
加三一看缰绳就垂在他面前,立刻放弃原来的目标,改为拉住这匹花斑马。
马儿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脱离了马群。
本森不是打不过这些村人,而是他不想伤害这些没有被魔气感染的无辜者。他一边招架,还一边试图说服村人。
“你们都清醒一点!魔气感染者无法治愈,还容易传染给别人,难道你们想一个村子都死绝吗?你们不想想你们,也想想你们的孩子!”
抗拒的村人们动作微一迟钝。
本森见村人动摇,立刻再接再厉:“魔气感染速度非常快,你们就算能逃得过今天,明天呢?一旦这事被传出去,你们整个村子都会被封住,所有人都会被杀死,尸体会被焚烧成灰,这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
村人们更加动摇,而动摇的人大多都是家里人没有被魔气感染的。不管村子的人再怎么团结,一旦牵涉到自身利益,人心总会动摇,没人会想要陪着别人一起死,更不愿拖着自己家人亲友一起。
本森身体向后空翻,手一挥,长剑划出一道锋利的斗气。
地面出现一条深深裂痕,隔开了本森和村人。
本森大喝一声:“我不想杀你们,别逼我!如果你们不愿我动手,好,我现在就带人离开,你们自己处理那些感染者。但是,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那中年管事一听这话,半死的他立刻撑起身体喊:“对,我们走!赶紧走!不要再管这些贱民!”
“他杀死了我丈夫!不能让这个凶手就这么走掉!”一个年轻女人疯了一样冲向本森。
本森翻手,啪地用剑背敲昏女人,同时喝道:“我没杀她!但你们再逼我,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走!”
本森话音刚落,那中年管事就大叫着让仆役赶紧开道,离开这个注定要走向灭亡的村落。
本森这边刚翻身上马,那边中年管事和仆役们已经跑出老远,匆忙间,他们甚至都没注意少了一匹马。
本森回头看向那些表情各异的村民,摇摇头,提缰离开。
加三趁乱牵走了一匹马,这马儿也怪,面对陌生人竟不叫不闹。
加三忍不住摸了摸花斑马的背,花斑马很高,他恐怕要踩个板凳才能爬上去。
花斑马回头,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还对他眨了下眼睛。
淡红色的眼珠看起来竟然有点萌。
淡红色的眼珠?
我操!加三丢开缰绳,往后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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