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贞来到栅栏前,终于看清楚长长石阶下行的人,是顾沛涎,竟然是他。
“顾公子?”
顾沛涎站在石阶上好半晌才适应了光线,随后又被牢房中难闻的气味熏到,一脸嫌弃的抬脚,十分抵触的挑选干净方位落下一步。
结果听到陆贞贞的招唤声,迫不及待地冲到她的牢房门口。
“贞贞妹妹,终于让我见到你了。”顾沛涎心下激动,再顾不得脚下脏污,冲着声音之地冲了过去。
陆贞贞的牢房离门口不远,下了石阶没几米不到了,只是这短短的十几步让他心情沉重,竟隐隐窒息无法呼吸的痛。
贞贞怎么被害成这个样子,往日那个冲满灵气的小丫头如今头发乱慥慥的,身上的衣衫看不出原来的色泽,本就瘦弱的身板,越发清瘦,简直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
“贞贞妹妹!”他一时心疼的说不出话来,眼睛酸胀,心里闷疼,差一点大男人哭出来,他别开脸,忙从小厮手上拿过食盒。
“贞贞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都是你爱吃的。”
陆贞贞心下苦涩,没想到第一个来给她送饭的竟然是顾沛涎,她故作轻松地道:“我们还真有缘,进来前,也是顾公子请我吃东西,没想到再见面,我们又是吃呢!”她说着话,肚子似闻到了那饭菜的香气,发出震耳的抗议声,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顾沛涎心疼坏了,忙将里面的点心,水晶肘子,琵琶鸡腿往出拿。
“知道你饿,给你带来的都是扛饿的吃食,怕你这样吃伤了胃,先把这碗肉粥喝了垫垫。”
陆贞贞也不客气,她是真的饿了,大半个月的苛待,如果不是有灵泉顶着,怕是早就被那搜饭,和满是菜叶子的刷锅粥给折磨饿死了。
“顾公子,你可知我牵扯的这个案子是个什么进展了?”一直这样拘押着她,陆震生竟然不闻不问,这是真的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了?
顾沛涎看她吃粥吃得香,更心疼了。拿出月白帕子,也不嫌弃她脸上脏污,轻轻替她擦拭着嘴角,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以后别叫我顾公子,叫我大哥,有我在,再不会让你受苦。你先吃,外面的事情我慢慢和你说。”
陆贞贞点头,三口两口就将那粥喝得个干净,鸡丝肉粥熬得糜烂,入了香味,很是好喝,小小的一碗,跟本就没吃够,陆贞贞又去拿里面的白嬷嬷,上来就咬了一口。
顾沛涎看着她一副饿狠了的样子,对陆相也是怨怪的。
再怕受女儿牵连,毕竟也是亲生的嫡女,不帮着斡旋就算了,竟然就这样丢下不管不顾。他的视线落在陆贞贞脸上的伤疤上,心中唏嘘。
陆相应该想放弃这个女儿了,所以才会如此心狠的吧!
没关系,陆相不管,他管。
他绝对不会让贞贞妹妹年纪小小的就在监牢里渡过,安国公府再厉害又如何,他们顾家也不吃素的。
从来没有想过上进的人,二十来年,第一次有了上进的打算。
从前,他自觉自己八面玲珑,在京都混得极开,可是遇到这样案件的事情,他的人脉竟然无用了,如果不是祖父,如果不是他应了这一年春闱同意去科考,今日这牢房他也是进不来。
“贞贞你别怪我们一直没来看你。实在是贵妃下的令,一般人都进来。杜贵妃现在是后宫第一人,她的懿旨除了皇上,无人敢不从。本来你的案子是大理寺卿恒大人主管,可是偏巧,徐州刺史回京续职,竟然在半路被害死了。才接手你的案子第二日,恒少卿又被急调去查办刺史遇杀案了。”
陆贞贞手里抓着琵琶鸡腿,嘴巴动得飞快,一点形象不顾,一边吃一边听他讲原由。
她越是如此,顾沛涎越是心疼的不行,忙拿着帕子替她擦着,像照顾孩子一般,耐心又细致。
陆贞贞干脆抓过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自己最狼狈的样子都让他看到了,也不拘小节的,只是把人家月白的帕子擦成了黑色,还是有些羞赧。
她听了这些,思绪已经没有多大的触动了,父亲都不近,谁还会上心,既然是杜贵妃亲自叮嘱过的,顾沛涎能进来,可见真情了。
“那我以后就叫你顾大哥了!”
她急吃了一些东西,肚子没那么饿了,放下琵琶腿,喝了一口顾沛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顾大哥不用自责,其实我的家人一直也没有人来,我还好,受得了这种苦。只是我担心母亲,她一直没来,也没有派人来,在府上应是处境再次为难起来。至于外面杜府那边的情况,我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眉目,不过我不怕,人不是我杀的,杜家怕是也知道,他们可能是想拖延到查无可查,直接给我定罪。用来遮他们杜家的丑事。”
顾沛涎惊异,“丑事,你是说,杜方达的死,其实安国公那边知道真凶是谁,所以才一直这样停着,不管不问的?”
“恩,我不知道国公知不知道,但国公夫人一定知道。”
他在监牢外开始踱步,一边慢走一边愤恨道:“国公夫人知道?所以贵妃才这样插手?难道凶手和夫人有牵扯?”
陆贞贞已经彻底没了吃东西的**,想到家中的母亲不知是怎么个境遇,竟有些着急了。
“所以,我可以劳烦顾大哥能否替我向安国公带一句话?”毕竟这么久了,顾沛涎是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只能求他。
顾沛涎这会对杜家人早就愤恨不已了,只是无奈有力无处使,听到贞贞要帮她带话,立即点头。
“我是你大哥,不说什么劳烦,你说就是。”
“如果可以,请您问一问国公爷,是这样关着我,不审不判才让他心中觉得痛快,还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让国舅死得不明不白,让人背后笑他自以为是痛快!”
顾沛涎蹙眉,“就这么一句话?这也救不得你出去啊,没有别的吗?”
陆贞贞沉思,杜国公一直由着贵妃压着这事,显然是不想为儿子报仇了,那么她带这么一句话的确救不了自己。
她掐算了算日子,头上方那巴掌大的窗口黑了二十二次了,她被关在这里应该也有二十二日了,那么算下来,自己给杜菱蓉用的那面膜应该已经起效果了。
“那好,大哥给国公爷的话不用带了,劳烦您给杜三小姐带一句话吧,只问她,还想不想要自己恢复容貌,如果想,就将我放了,否则我就算死在这牢房当中,今生也别想我再从我这得到秘方。”
“杜菱蓉?”
陆贞贞点头。
“她一个后宅女人,怎么能放你出去?”
陆贞贞轻笑,因为是她一手毒杀了养在国公夫人膝下的弟弟嫁祸给她。现在就看她是认为名声重要,还是脸重要。
陆贞贞在赌。
她最初就发现杜菱蓉对自己不怀好心,所以与点心一同送出去的面膜里下了药。她信奉为人留三分余地给自己,现在真的成了救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向顾沛涎解释道:“因为国舅吃下的点心不是我叫人送去的,谁是凶手,杜小姐知道。我现在就要逼一逼她,想要什么!”他想了想,又附耳在顾沛涎耳边耳语了几句,顾沛涎虽然不明白,还是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