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不高,没走多远就出现了塌方的地方,蛮秀咬了咬牙,知道就算跑到山顶,她也跑不掉。与其让他们发现她背着的是死人,不是大夫人,不如背着那死人就此地跳下去。
她死不死都没关系,只要大夫人能活着,好好的活着,看到三小姐,她这个做奴婢的,也算是报答三小姐对她的恩情了。
蛮秀是个忠心的,她生了这个念头,就没有再犹豫,闭上眼,背着死了就跳了下去。
二个小厮追上来,就看到打他们的胖丫头吊在一颗树上,脸色涨红,深可见底的山角下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全身裹满了泥泞,应该是死了。
他们直接认定不动的那个就是大夫人了,因为那身子裹满泥水,他们看了一眼塌方的山崖,根本没有能下去的路,不生了放弃的心思。
“这下好了,咱们省事了,她自己掉下山摔死了!”
别一个也道:“是啊,省事了。可惜老六被那臭丫头轧死了,都是这个胖丫头,害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兄弟,我该下去一刀将她也捅死。”一脸凶狠相的男人想找个下山的路,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让她在那吊着吧,筋疲力尽掉下去时,一样会摔死。你下去有个意外,我可不救你啊!”
那人一听不乐意了,“我知道了,老六死了你挺高兴的是吧,这样你就可以独吞好处了,告诉你,没门。”
二人骂骂咧咧差点吵起来,等他们离开,蛮秀终究是没了力气抓不住了,滚下山崖。
京都下雨了,这一年雨水额外的多,之前还阳光明媚,夜里雨一起,竟是下起来没完没了,气温也在快速的下降着。
在外行走的人,嘴里吐一口气都能见白雾,没加衣服的人更是冷的瑟瑟发抖。
司氏全身打着寒颤,脸色发青地躲在四下满是尸骸的乱葬岗,本就虚弱的身子这一吓一累,没多会人就晕过去了。
两个身穿长白褂子的人披着蓑衣抬着一张捆好的草席子来到这里,年长的那位幽幽叹了口气,将草席放下。
“咱们惠民署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望你来世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这人声音里充满悲天悯人的语气,满满的哀伤。
年纪小的那个唤了一声,“师父,您已经尽力了,京城那么多穷人看不上病,您也不可能见一个救一个啊!”
年长的再次哀叹一声,“尽人力,听天命,走吧!”他转身,一脚踏空,掉到低洼处,人摔了一个大跟头。
少年吓得不轻,忙跳下去,去搀扶人,“师父你没事吧?”
张昀行根本没理徒弟,挥开破旧草席,下面果然有个活人,这人身子烧得滚热滚热的,呼吸很粗重。
可人是活的。
“小舟,快救人,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唤做小舟的少年也发现了司清秋,讶异地叫,“天啊,这是谁家做这种混帐事啊,人还活着,就丢到乱葬岗了。”
张昀行跟本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人要是没死,那就得救,他背着人走,被叫小舟的少年拦住。
“师父,咱们医署已经许久没有进项了,下半个月的口粮都不知怎么解决,你这又带个人回去,咱们还是别管了吧!”
张昀行上来就打了徒弟一记,“医者仁心,救不活是一回事,见死不救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再如此,你也不必跟着我了。”
小舟上前,不放行,“师父,你要救也行,可咱们真的是太穷了,要不您就向师兄说说苦处,让他救济咱们一二吧,这个月不然真的过不去了。”
张昀行没说话,叹了一口气,“先帮我抬人,不然没得商量。”
小舟瘪着嘴,满腹的牢骚,“下次我见到师兄,就算师父拦着我,我也要说说,咱们这惠民署是真的开不下去了,再这样,我看我们也要躺这了。”
张昀行全当没听见,师徒二人合力将司氏抬上车时,外面的雨一下子就大了,马车在泥路上深一下浅一下地回了京城。
司徒琰带着人寻到西郊乱葬岗时,雨线密集到看不清前路。幽明堂堂主紧跟其后,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雨水不给情面的照旧顺着他的胡须往下流。
“主子,您回吧,属下带人找就好了,雨太大了,您再病了。”韩再离人长得粗狂,可最是心细,稳坐狱督门幽明堂堂主之位,自有一翻过人本事。
他已经查出来相府出来的马车来到了这里,可雨太大,这里荒芜空旷,面种猪也大,寻起人来真的太难了。
司徒琰已经感觉到全身骨逢都在疼,可时间越是拖延下去,他越是心下不安,刻意忽略身体的不适应继续向前。
司徒琰不理,见不到人,要他怎么安心回去见贞贞。
“主子,前面就是乱葬岗了,那种污浊之地,您还是别去了?”韩再离紧随其后,死死护着爷。
他可听说了,世子爷身上是有伤的。
司徒琰却是翻身下了马,路边丢着一个泥葫芦一样的死尸,这人肠子都出来了,却是能看清楚身上短卦上写着的大大陆字。
“是相府的下人,将人散开了找,务必要找到大夫人。”这个时候了,又看到了死人,定是出事了。
司徒琰吩咐完,也要上山找,可他脚下一个不稳,身子跟着晃动了一下。
韩再离忙将雨伞撑起来遮到世子头上,“世子,您别去了,我带大伙寻就好了。”
司徒琰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好,全身冷的要命,每人上骨头逢都在叫喧着疼,头晕得厉害,可他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
“仔细一点寻,务必将人寻到。”
韩再离不敢耽搁,早寻到人,他们也好早些让世子回去。
雨太大,所有痕迹都被抹掉了,加上不能用火把照明,直寻到天亮,终于有人看到滚在山脚下,被泥水侵泡了一夜的蛮秀。
马儿抗着蛮秀来到司徒琰面前时,司徒琰坐在一颗大石上,紧抿着薄唇,闭着眼睛,脸色青灰青来的。
要不是他有强劲的内力抵抗着,怕是人早就昏厥在这里了。
“主子,寻到了相府的婢女,她说她知道大夫人在哪!”
司徒琰紧闭的双眼一下子就睁开了,遍布血丝的双眼宣誓着拥有这双慑人眼睛的男人有多疲累。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疲累的眼睛,听到有消息了,依旧明亮如昼,“速寻!”
没片刻,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乱葬岗,蛮秀被人扶着,在司氏消失的地方转了三圈,最后不得不放弃。
“呜呜呜,夫人不见了。”蛮秀嚎啕大哭,“奴婢明明将夫人藏在了这里,包裹在还,夫人不见了。”
司徒琰重重砸了一下身旁的岩石,“来晚了。”紧接着,他对墨雨道:“你回相府,将那边得到的消息传给我。”
他在不知是谁对司夫人下的手时,相府的消息应该是最快的捷径。
墨雨不敢耽搁,他不能离开相府太久,他留在陆震生身边是有重要任务的,在主子没下令前,他就要伪装好自己。
司徒琰翻身上马准备回别苑时,脚下发空,差点栽倒,吓得一众下人好不惶恐。
司徒琰摆摆手,“无碍,只是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众人散了吧。”
再过半个辰,路上就有行人了,他不能让人看到他带着狱督门的人出现在这里。
回到畅春园的院子,等不及下人备水,胡乱拿冷水冲了一下身子,换了干净的袍子就来到陆贞贞的房中。
张琮一夜未睡,赤红着眼睛守着一炉子的药,看到司徒琰一头湿发,眼底的血红更重了。
“世子,你这是不要命了吗?我的话全当做了耳旁风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