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贞已经看到绿萝二人的衣角了,既然没走,那就干点事吧。
她话落,陆娇娇哀嚎着被丢进水里,因为太惨,头上的钗寰都落了。
“陆贞贞,我……咳咳咳……”
陆贞贞走到树丛前,看着眼前露出的衣裙,冷淡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指派过来的丫鬟,既然跟在我身边了,就要记住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再敢做背主的事,会是紫苏的下场千倍、百倍。”
绿萝和红裳的表情都变了,再看三小姐时,皆露出恐怖的神情。
陆贞贞从来没想过她们二人会和自己一条心,但要是动不动就敢出卖她,也要她们自己掂量掂量。
陆贞贞说完,也不管她们会如何,直奔肃清苑而去,她已经太多年没有见过母亲了,两世,算下来足足十四年,原本急切的步子都到肃清苑时,竟有一点情怯了。
九岁之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印象中,母亲极少对她嘘寒问暖,平日里也没有过渡亲昵的宠爱,最多就是在她生病时,才会蹙着眉,露出担忧神色,可最多的,看到她时都是冷冷淡淡。
现在细想起来,母亲看她的目光竟然是嫌弃……
陆贞贞心有些寒,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她不敢推开那扇门,她好怕看到母亲的反应,是和慈安堂里那些人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在乎她。
这时,小院内传出阵阵咳嗽声,那声音撕心裂肺的,就好像想把肺子咳出来一样,心人听了心疼。
陆贞贞再不迟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肃清苑的房舍就和这院名一样,朴素到没有多余值钱的物件来衬托它,清一色的胡桃木质家具,灰扑扑的看不出年头。
木棱屏风两边挂着青灰色帘布,将内堂和外厅区分开来,屋内的一切布置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与老太太慈安苑的华丽铺张比起来,简直如同下人房。
“是谁?”声音带着疑惑,不过片刻青纱帐帘后走出一位五十余岁的嬷嬷。
“嬷嬷,我是贞贞。”陆贞贞说着,走上前去,就看到王嬷嬷苍老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是三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她说着,就将人让进内室。
陆贞贞这才看到歪躺在榻上的母亲,消瘦、萎靡,原本姿容不俗的脸上,灰败蜡黄。
明明与柳姨娘的年岁相当,可柳云枝看起来还如阳春三月的妙龄女子,可母亲不过三十初头,就有初老的症状。
陆贞贞见到司清秋,直接跪了下去,“女儿不孝,终于见到母亲了。”
妇人看到有人进来,先是一愣,忽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失声,“贞贞,能回来就好。”
司清秋脸上的激动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寡淡的模样。她与自己虽是亲身,可这些年相处下来,总是缺少亲昵。
司氏伸出手,陆贞贞顺势将手放在她手心里。
“其实我回来有一会了,只是在祖母那里耽搁了些时间。她们都说您病了,这身体到底怎么了?”
王嬷嬷见他们母女相处生疏,不由得着急,“夫人一搬出来,就要亲自接三小姐回府,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可能是劳累到了,不但没走成,连大爷的接风宴都没参加上。这会更是吹不得风,咳嗽越发重了。”
司清秋打断她,“嬷嬷何苦说这些让贞贞难过,我这身体也是老毛病了,贞贞平安回来就好。”
陆贞贞心中一紧,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娘,是我,娘,女儿回来了,女儿终于见到母亲了。”她死死报着母亲的身子,原来这府里不是没有人想她,只是母亲病了,无法接她回来。
她这一哭,恨不得把这些年的委屈,不解,痛恨,一股脑地发泄出来,越发哭得像个小孩子。
司清秋伸着枯瘦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陆贞贞的发顶,久违的母爱让陆贞贞不想抬头。耳边忽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陆贞贞这才惊醒,母亲还病着,她擦了一把眼泪,抓起娘的手腕,不经意地给她探了探脉。
切脉这个技能是她从张太医那里学来的,她在冷宫八年,常受下人欺辱,生病是家常便饭,幽庆帝虽然憎恶她身子不干净,却又贪恋她的美色。
一个月总会来她这里折辱几次,怎么会舍得她死掉。唯一当她是人看的,也只有张太医。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药材,方便她急需时所用,还会偶尔与她相谈前太妃留下的医书。
也就是在那时,她学会了切脉,只是这个技能在前世,毫无用处,没想到重来一次,她第一个看诊的病人是母亲。
指下脉象端直而长、指下挺然、如按琴弦,是弦脉。有弦脉者主痰饮及肝气郁结,凡痰饮内停,证见喘满,咳逆,胁胀痛,心悸气短者。
看来母亲这些年过得很是不好,这应是常年心思过重,忧虑出来的病症。
“嬷嬷,母亲这样多久了?”
王嬷嬷一脸担忧,拿了煮的金桔水喂给夫人,这才好上一些。
“自从老太爷出事那年,夫人就落了个起咳的毛病,一入秋,就总要咳上好久,那时咱们在西苑,缺医少药,这病就被耽搁了。这两年,夫人的咳嗽日见加重,如今都到了见不得风,起不来床的地步。”
司清秋不想让女儿担心,想制止王氏再说,被陆贞贞打断。
“母亲,你让嬷嬷说,我要知道这些年您的所有,以前女儿不在,不能伺候在侧,如今女儿回来,我们还有舅舅可依仗,我们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王氏擦了擦眼角,“对,大爷打了胜仗回来了,如今司家又有了起色,夫人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三小姐还这样小,一切还要指望夫人,您得养好身子才行啊!”
原本还拉着陆贞贞手的司清秋听了这话,竟是默默地松开了手,慢慢躺了下去,平淡着一张脸,凑着窗口,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那咳嗽声,一声又一声始终没有停下来。
陆贞贞想知道母亲心中所想,为什么听到舅舅打了胜仗回来,不但没有替司家高兴,反而一脸伤感的样子。
可是她读不到母亲的心声,只能转而问嬷嬷,“母亲的药方能给我看看吗?”
王氏立即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张药方,陆贞贞一一看过去,药方没有问题,她又问,“这药服用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