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娇娇站那就开始哭,“母亲,三姐不会说真的吧,以后我们真的只能喝粥吃馒头了?”
许氏却是想另外一件事,“今日这事看来,陆贞贞是个心狠的,她不会给我们银钱用了。如今圣旨一下,最多半年,她一出嫁,咱们的苦日才是真的来了,到时候怕是连粥都吃不上。”
一大窝子孩子,就算将姨娘都打发了,七个孩子,只娇娇最大,一个个都要张嘴吃饭,她一个妇道女人,能想出什么办法?
陆娇娇这下子连哭都忘记了,瞪大了眼睛,在她认知了,三姐能嫁给世子是好事,虽然她嫉妒,可她不是陆轻柔,相貌最多是清秀,一无才华二无家世,就算是喜欢,也没敢奢想过。今日下了圣旨,三姐能高嫁,那她也能沾光,以世子的本事,她能嫁个小吏也不错。
可陆贞贞说不会管她们,她才惊醒,这个不会管,是指所有。
“那怎么办?我还以为她当了县主,又能嫁给世子,我们能沾光了,她不管我们,我们怎么办?”
许氏一向是个蠢的,被女儿一哭,更想不出办法来。
“那么一大窝子人,她说不管,我们连个告的地方都没有,都怪你那不争气的爹,吃香喝辣时不想着我们,受难了丢回这么多人。”
陆娇娇更气,“那些个小崽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哭,烦都烦死了。要是没有他们,就母亲和我二人,说不定三姐姐就不会这么狠心了。刚三姐也说了,她没义务养这么多人。”
许氏一下子就动心了。是啊,那么多人养着,吃的多不说,她看了也碍眼,一个个的,花红柳绿的,都比她年轻漂亮,天天在她眼前晃,每天都窝着火。
要是发卖了,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她心下一喜,眼睛都亮了,“我有主意了。”
陆娇娇也想到主意了,“是不是去找柳姨娘?她人虽然说残了,可脑子好用,娘以前有啥事就爱去找她。”
许氏先是打了陆娇娇肩膀一巴掌,“她害咱们还少吗,你还想着去问她,我恨不得她跟着那个小贱人一同去死。”
那事过了去久了,陆娇娇已经不在乎了,虽然邹为身份低贱,可那人她也曾喜欢过,事情过了之后,她反而想起那日的情景,有些想那人,只是不敢说。
所以在她心中越发想邹为,尤其是夜深人夜,尤其是陆家被抄之后。要不是父母反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
“还不是要怪娘你,要是当时让我嫁了,你多陪嫁点银子,我不用受人白眼,您也可以投奔我,咱们哪用在这里受罪,还要管那么多张嘴。”
许氏没想到女儿会怪她,忍不住在她肩头又拍了她两巴掌,“我是为了谁,我知道你爹会这么不中用吗?”她心烦,越发想有多多的银子,卖了姨娘也不够养活那么多张嘴的,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她想着想着,这人就走到了秋香院门前,似是下意识反应,从前,她有所求,就会来这里,如今竟然又走到了这。
人都来了,干脆推了门走进去。
曾经的秋香院已大不同,花还开着,只是缺少了人修剪,已初显杂乱无章,满地是风吹得到处都是的枯草落叶,应是前几天大风,刮完没有人收拾的缘故。
一向热闹的秋香院,如今静悄悄的,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霉烂味,杂着说不清的恶臭味,熏人的不行。
“吱呀!”
门被推开,那股子臭味更重了,迈步进去,许氏差点吐了,门前一只多日没倒掉的恭桶都快满了,她捂着鼻子绕着进了内室。
除了不能搬动的,和她现在住的院落没多大区别,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柳姨娘?”她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实在是床上躺着那人就像死了一般,身型枯瘦的厉害,衣衫都撑不起来了,哪还有往日风光时的丰腴。
床上的人不动,她又唤了一声,“柳姨娘?”
依旧没有人应她,许氏最后奓着胆子,蹑手蹑脚上前。床上的人平躺着,面如枯槁,犯着青灰色,她心下一骇,不由得伸出两指放到柳氏的鼻子下面。
“啊!”许氏忽然惊叫出声,人往后跳了开来。
柳云枝忽然睁开眼睛,吓得许氏心都要跳出心口了,她捂着心口,好半晌才说出话。
“你没死,我叫你干吗不应!”
柳云枝理都不理,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许氏听出来,她的喘息有些粗,似是身子不舒服。
曾经有多风光,这会就能衬托出柳姨娘有多惨,许氏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找来一只瘸了一条腿的凳坐了,“柳姨娘,咱们怎么说也妯娌了那么多年,原想着你做了这相府主母,我也能靠一靠你,哪知你那么不中用。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我就不跟着你为虎作伥,让贞贞那丫头记恨我。想起来,我都后悔。”
柳云枝依旧不说话。
许氏撇嘴,“你不理我,也是。你现在比我还不如,我还能四处溜达走动,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当初你要是少算计一点贞贞,她也不会对你这般。现在她还能养着你,也挺出我意外的。”
柳云枝的鼻息更重了,依旧不说话。
许氏自说自话觉得没意思,拉了凳子上前坐了坐,“算了,现在埋怨这些也没用,我有事和你商量。三小姐如今得了宫里贵人的眼,受了封赏,我听说,得了不少银钱和好东西。今日更是下了圣旨赐婚于锦王世子,这不日就得下聘来了,那得又是多少钱啊!”
这一次,柳云枝动了,原本瞌上的眼睛忽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许氏,吓得许思慧差点从那三条腿的凳上折下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柳云枝忽然开口,嗓音嘶哑,如同破锣,要不是努力去听,跟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似是许久都没喝过水一般,整个嗓子都坏掉了。
她一张嘴,给许氏唬了一跳,曾经的柳姨娘可是有一张婉转如莺的喉咙,说话永远像少女的声线一般好听,为此,柳姨娘从不食用辛辣的食物,就是怕毁了嗓子。
现如今,不但沙哑,还似那沙砾在地上磨擦一般,听她说话都难受。
许氏转了一圈,在老远的窗台处找到一个破旧的砂泥茶壶,从那里面倒出了一碗水送过来,“哎呦,你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呦,没有管你,连口水都不会倒了喝一口的吗?”
柳云枝已了两天没喝水了,她被伤了手,无人问津,没有大夫来给她医治,伤口先是疼痛难忍,再是发炎腐烂,身子因为伤口的溃烂越来越不行了,整日的迷迷糊糊,昏迷时日长,清醒时日短。
所有人都不来她的院子了,有人来给她送吃的,也是撂下就走,不给她相求的机会。
她对外面的一切都不知,因为担心儿女,不想就这么死去,才咬牙苟且着活着,没想到,盼来的第一人,竟然是许氏,带来的,竟然是这样坏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