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阳将冷硬的大理石地板晒得滚烫,哪怕余晖已尽,地面上蒸腾的热度让坐在上面,依旧烫人的厉害。
杜凌岚又疼又怕,加上地面的热,面颊上的汗顺间就落了下来染湿了鬓角,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她一边惶恐地摇头,一边用手捂着肚子,做足了母亲保护一个孩子的姿势。
“臣妾什么都没听到,臣妾肚子好疼,求皇上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幽庆帝先是以为她在做戏,直到见她裙裾上染上的红,眉角一跳,终是理智恢复,这才带着怀疑的神色慢慢的收了剑。
“既然有孕,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宫里,没事出来乱走,直掉了孩子,你也不必再留了。”
随即他对下面的人吼道:“传太医。”
杜凌岚心下大骇,她的命竟不如腹中孩子,原本还想撒娇,也没了心气。她被宫人抬到偏殿等着救治去了。喜顺忙叫来宫人,一边指挥着众人洗刷殿前石阶上的血迹,一边暗中擦了一把额角上的汗。
张让献长生不老药丸的事情他还没和世子提,如果扯出陆震生细问下来,就怕皇上一个震怒,又要祸及陆家满门,那从前世子所做的一切不白辛苦了?
他叮嘱下面的人干活,自己则找了僻静地方将怀中藏着的鸽子偷偷放了出去。
果然,没片刻功夫,皇上便下旨,他要亲审陆震生,命内务府备了车马轿撵,一行人要出宫去都察院。
皇上的车马仪仗队还在准备,因为杜凌岚的孩子危险,又被杜篙那边牵绊住,人还没出宫,又有消息传进来。
喜顺脸色不好地走到皇上身边,刻意远离了一些距离回禀道:“皇上,都察院那边传消息来了。”
这边杜凌岚正晕迷不醒,太医在里面施针救治,要不是杜篙在,皇上早就不耐烦了,他喝斥,“说!”
喜顺抬头看了一眼,见皇上一脸不郁,更加小心地道:“都察院传来消息,陆震生死了,一个时辰前被人毒死在狱中了。”
“什么?死了?”他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嘴里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杜篙也是一脸震惊,“他一个强弩之末之人,被关了这么久都没有引出有用的消息,怎么好端端的死在狱中了?”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杜篙不清楚,他知道,他这边才要亲审,那边就下了黑手,“都察院怎么说?”
喜顺:“罪犯被关期间一直没有与外人接触,只张让公公进去看过一次,再就今日荣华县主去看过一次,给了罪犯一支他心爱妾氏的发簪做纪念,据说是那妾没了。其余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杜篙听了立即道:“陆贞贞就是个妖女,定是她下手害死自己亲爹的,皇上,您应该将她抓起来,好好审问。”
幽庆帝似看傻子一般看他,“爱卿要是再公私不分,挟私报复,日后也不用伴在朕的身侧了。”
杜篙心下一惊,皇上怎么会如此袒护那妖女?竟然为了她而训斥自己?
“皇上不知,那妖女曾让小女当街发疯,俱小女所言,那妖女曾逼迫她吃下过一颗药丸,让她全身疼痛难忍,足可以证明,此妖女擅于下毒害人。定是她残害的自己亲人。”
喜顺见皇上听进去了,忙插话道:“国公爷都说三小姐疯了,那她的话可信不得,荣华县主可是治好婵淑媛身体的人,在宫中也小住过七日,那样良善的一个小丫头,见人说个话都不敢大声,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父亲,她又为什么害自己的父亲啊?”
一句话,把杜篙问得哑口无言,“这,也许……她怕受牵累?”
喜顺都逊于争辩了,哼了一声,皇上喝斥,“够了,朝之重臣,说话也不过过脑子。有这时间浪费口水,不如帮朕想想,是谁勾结张让进献毒丸的。”
杜篙见自己往陆贞贞身上引不起做用,不敢再继续。但他心中决策,定是陆贞贞害死她父亲的,虽没证据,但他肯定,那妖女做得出来。
“依老奴看来,如有人要害皇上,那就只能是近来对封藩大有质疑的几位王爷了。谁叫嚷的最狠,谁最有可能。言下之计,就是让这些人尽快离京。后宫妃嫔一但生下皇子,立即立储,除了他们的非分之心。”
前面的话,幽庆帝赞同,后面的话让他虚眯了眼睛,心中腹诽:“老狐狸,岚嫔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竟这般早早的打了主意。”
皇上心中对杜篙和杜嫔生了戒备心,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下旨,让几位皇叔立即离京,半个月期限,不得有误。”至于立储一事,他心下微恼,自己的身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婵淑媛肚子里的也不知是男是女,难道他真的要子嗣单薄了?
越想越为震怒,可他床笫之间出了问题,又不能外传,于是又下了一道圣旨,“督查御史看护不力,下属携带办公,从上到下罚俸半年。”
锦王府
司徒峻收了圣旨一时呆愣在原地,“父王,这道圣旨下达多日,为何现在你才告诉我?为什么圣旨上,留京的世子名字是我,而不是二哥?为什么留京为质之人换成了我?”
锦王也是愤恨不已,皇上明显是故意的,当初他废黜司徒琰世子之位,一是想让他绝了娶陆贞贞的念头,二是将能干的儿子带在身边,将来起事也有个用起来趁手之人。
可皇上下了一明一暗两道圣旨,改立世子的圣旨只有他知道,还没公开,赐婚的就下来了。二儿子要是知道这婚成了三弟的,还不知要怎么闹腾。
他沉默一阵,吼道:“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就这样和父王说话的吗?旨意已定,只能遵从。”
司徒峻也是第一次和父亲生份,他一脸失望地看着父王,“平日,父王最是宠爱于我,从前,你不委以重任给孩儿,只说任务有危险,说我年纪小,怕我出事,现在看来,皆是父皇骗孩子的搪塞之言罢了。”
锦王黑沉着脸,“你竟然如此揣测为父用心,留京有何不好,虽少了自由,却是安全无虞,世子身份也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齐王妃得了消息也如一阵风般赶了过来,人没到,哭声先到了,惊得整个王府的下人都闻风看过来。
要知道,他们的齐王妃一向温婉,就算和下人发火,也不见说话大声,永远端着恬静贤淑的样子,最是端庄不过。
今日这般失了分寸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王爷,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您不与臣妾商量一声,峻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舍得将他留在京中为质子?”
锦王神色更加不快,“怎么,你也来质问本王了吗?这个家,本王已经不能做主了吗?”
齐王妃连连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臣妾不敢的。只是,更换世子这等大事,为何事先都不没听王爷提起?”
“哼,这不是你这些年一直希望的吗?从前你哪一日不希望我将王位传给峻儿,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又跑过来质问,你还想要如何?”
司徒峻心口憋着委屈,一时没忍住埋怨出来,“父王就是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