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逝,一转眼又是一年。
热热闹闹的年节一过,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如果按历史上的算法,这一年应该是泰昌六年。
不过,泰昌并未一月而亡,所以,万历四十八年还是万历四十八年,这会儿还是按正常的更替计算,是泰昌五年。
如果按天干地支纪年,这一年则是乙丑年。
乙丑年正是会试和殿试之年,也就是说,这一年又到了科举取士的时候了。
泰昌是早就想革新科举制度了,因为原来的科举制度已然不适合大明发展的潮流了。
他需要的是文理兼修或者说偏重于理科的人才,问题,这会儿连理科的概念都没有,考科举的修的基本都是文科,钻研理科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这样肯定不行,不合适那就得改。
如果不改,大明的理科人才那就是稀罕物,难找的很,大明的发展也必将受到影响。
所以,年节刚过,他又将一众朝堂大臣召集到了文华殿议事堂。
这会儿大家都还沉浸在年节的欢快气氛之中呢。
大明这几年可谓蒸蒸日上,越来越强盛了,眼看着一个太平盛世又要降临了,作为缔造盛世的参与者他们自然是欢喜的不行了。
泰昌这会儿其实也欢喜的不行了,因为年前皇宫之中诞生了很多可爱的小生命。
皇贵妃吴婉儿生了个小皇子,太子妃张妙云又生个皇太孙,其他嫔妃还给他生下了两个小公主。
整个年节皇宫之中那都是欢声笑语不断,他也高兴的不行了。
当然,就算是再高兴,有的话还是要说,有的事也一定要办。
他满脸微笑的跟一众朝堂大臣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道:“会试和殿试又要开始了,你们觉得我们按老规矩搞下去能选取到合适的人才吗?”
啊!
众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
皇上这意思,难道想把科举的规矩给改了?
这个影响也太大了,因为科举就是天下读书人的头等大事啊!
天下读书人都想通过科举出人头地,这规矩能随便改吗?
上次皇上还只是改了几个考题而已,便有一大堆考生跳出来闹事了。
这次皇上竟然想连规矩都改了,天下的读书人会答应吗?
内阁首辅徐光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科举自唐宋以来已然历时千年之久,我大明更是自洪武朝便定下了最为全面的规矩,天下读书人都已经把科举当做头等大事了,这规矩一改,恐怕天下读书人大多不会答应啊!”
礼部尚书邹维琏亦是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皇上,读书人十年寒窗,历经千辛万苦,就是为了靠着这老规矩出人头地啊,您这突然间把规矩都改了,他们恐怕会受不了啊!”
朕需要他们同意吗?
受不了的就别来考啊!
天下读书人多了去了,朕还需要迁就那帮腐儒吗?
泰昌微微摇头,随即郑重的道:“子先,德辉,你们作为读书人,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考虑无可厚非。
但是,你们作为朝廷重臣,更应该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考虑。我们科举取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守老规矩吗?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们科举取士是为了选取人才,我们选取人才的目的是为了大明能繁荣昌盛,这个你们不会不清楚吧?
大明现在急需什么样的人才呢?
大明现在急需的是钻研技术的人才,而不是捧着《四书五经》当宝贝的腐儒。
如果我们不改掉科举的规矩,你们说,我们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钻研技术的人才?
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才钻研技术,大明又怎么走向强盛或者说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下去不行啊!
你们也知道孟侯和良甫他们有多累,我们需要的技术人才太多了。
所以,这科举的规矩必须改!”
好吧,皇上说的的确有道理。
问题,这天下读书人实在是太多了啊!
读书人不好惹啊!
他们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这科举对于读书人来说有多重要。
徐光启和邹维琏倒不是反对泰昌改规矩,他们是怕这规矩一改把天下读书人都惹毛了啊。
读书人如果被惹毛了,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
徐光启颇有些忧心道:“皇上,微臣并不是不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考虑,微臣是怕读书人闹事啊!”
闹事?
泰昌不由冷笑道:“以前东林又或者阉党当权的时候朕的确有点怕读书闹事,因为那个时候朝堂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现在朕还怕读书人闹事吗?谁敢闹事,直接革除功名,再闹,拖出去砍了!”
这个!
好吧。
皇上手握天下兵马,大明更是空前强盛,根本就不用怕读书人闹事。
徐光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皇上,那您说,这规矩怎么改呢?”
这就对了吗。
怕什么,现在什么都不用怕!
规矩不合适了,那就改。
谁敢叽叽歪歪就收拾谁!
泰昌不假思索道:“首先,我们放任读书人自己闷头读书了,我们得管管他们了,礼部不就是专管读书人的吗?以后,凡是考取功名的读书人都要进入礼部开设的学院学习,不但要学《四书五经》,还要学其他的东西。具体学点其他什么,我们可以再商议,总之,读书人不能只读《四书五经》了。”
邹维琏闻言,仔细想了想,随即问道:“皇上,我们开设的学院管吃住吗?”
这个。
泰昌琢磨了一下,随即咬牙点头道:“管,只要考取了功名进入礼部开设的学院学习的我们都管吃住。”
这所谓考取了功名最低也是秀才,天下读书人虽多,秀才和举人却只有那么多。
如果按各级科举的大致晋级比例算,天下的秀才和举人加起来最多也就十来万。
这会儿朝廷的税赋已然暴增了几百万两了,这么点人的吃住还是管得起的。
邹维琏闻言不由连连点头道:“如果管吃住的话这事还是比较好办的。”
因为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大多是秀才。
所谓穷秀才穷秀才,其实很多秀才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朝廷如果能管他们的吃住,包他们读书,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如果一直管吃管住,管到老,管到死,对朝廷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想到这里,邹维琏连忙问道:“皇上,我们一直管他们的吃住吗?要是有人几十年都不能考上举人又或者进士怎么办?”
开玩笑呢,朕又不是开养老院的!
泰昌闻言,稍微想了想,便果断道:“不管是秀才还是举人,我们都只管三届,如果考三次他们还不能晋级那就证明他们没什么希望晋级了。礼部可以定下个规矩,凡是三次不地,就不用考了,吏部统一给他们安排差事,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这个!
好吧,这样虽然对有些人来说不公平,对大多数读书人来说还是公平的。
这世事又岂能如所有人的愿呢。
邹维琏闻言不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意思就是他没有意见了。
他没有意见并不代表其他人没有意见。
内阁学士文震孟就小心的拱手道:“皇上,微臣斗胆说一句,能不能一直让人考下去呢?毕竟,三次不第有时候可能不是能力问题。当然,考虑到朝廷的开销,我们可以规定三次不第之后便不提供食宿了,也不准人再赖到学院不走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跟他的科举经历有关,因为他足足参加了九次会试最终才状元及第。
这个的确不是他能力的问题,他能力要有问题就不可能高中状元了。
他之所以参加了九次会试才考上状元跟当时朝廷的内斗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他参加会试那些年正是齐楚浙党和东林斗得最凶的时候,像他这种不选边站的,人家要把他整下去很容易。
科举里面其实猫腻很多。
你要想把一个本来考不上的人给推上去,可能还有点难度,因为那是作弊。
没有关系的人是很难作弊的,有关系的人就算作弊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你要想把一个本来考上的人给整下去,那就不叫作弊了。
而且,这种事相当简单。
鸡蛋里挑根骨头,随便挑个刺,把人拍死就行了。
历史上,崇祯元年的状元郎刘若宰就曾被人这么拍死过。
其实,他天启五年的时候就是会试第一,奈何当时阉党如日中天,他又不愿意做魏忠贤的走狗。
所以,魏忠贤给他挑了根刺。
魏忠贤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刘若宰的祖籍是水泊梁山的,他竟然向天启进谗言,说什么这小子出自贼窝,天生反骨,不可取!
结果,殿试的时候天启就问了刘若宰一个问题:“你祖籍水泊梁山的?”
刘若宰知道被阉党坑了,但他并没有欺君,他老老实实回了一句:“回皇上,学生祖籍是水泊梁山的,不过从学生的父亲那一辈便搬到南直隶安庆府了,学生就出生在安庆府,在南直隶长大,从未去过水泊梁山。”
他已经很委婉的解释了。
结果,天启还是把他给刷下去了,甚至金榜都没让他上。
他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没上金榜的贡元。
不得不说,天启着实糊涂。
人家祖籍是水泊梁山的怎么了?
明朝两百余年水泊梁山出生了那么多人也没见出什么反贼啊!
他竟然被魏忠贤忽悠,在殿试的时候问人家这么荒唐的问题,而且还真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水泊梁山把个贡元给拍死了!
由此也可以证明,会试的时候要把一个人刷下去太简单了。
泰昌也知道文震孟的经历,状元郎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微微点头道:“也行,三次不第之后,还想参加科举,可以,不过朝廷不会再管吃管住了。”
这个并不是此次科举革新的重点,也没必要斤斤计较。
接下来才是重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