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凤幽虽然只喝了半坛,却觉得这酒有些上头,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他点头道:“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山里的青蛇把我养大,对于我而言,他们就是家人……”
妖幻骨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偏执孤傲的样子。
曾经,他也只是个顽皮的孩子,喜欢和叶鸢寻一起去吓唬府里的下人。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
可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却记不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叶鸢寻告诉他的。
“我都不敢相信我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生活,我甚至都有点嫉妒,那个叫做妖幻骨的自己……”
墨骨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相比较于丧父之痛,什么都记不起来,或许更加痛苦吧。
凤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而墨骨却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不要痛苦,相反,你要记得这种痛,将来用十数倍的方式偿还给那些始作俑者!”
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凤幽禁不住握住了他的拳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帮他松开。
她笑道:“你这样是没办法飞升成神的。”
墨骨嗤笑一声道:“不成就不成吧,谁让我现在有了更深的执念呢?”
凤幽闻言抬起头,就见他的眼神深刻隽永地看着自己。
有了她,他便愿意追随自己的内心,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跟她在一起,至死不渝。
凤幽笑了,轻轻地靠在墨骨的肩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二日,叶鸢寻拖着还有些不方便的小腿召集了凤凰宗的所有人。
看着站在废墟前,却是精神抖擞的众人,她心中微凌。
“凤凰宗从众!如你们所见,魔尊冥弑天已经找到了我们的所在,若是仍旧偏安一隅,那我们凤凰宗迟早有一天会被剿灭殆尽。”
“而魔皇一直在寻找上古之魔的灵魂碎片,根据探知的消息,他还有最重要的两块灵魂碎片并未找到,如今,正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机会!”
“我们要抢先一步找到并且摧毁上古之魔的灵魂碎片,阻止他复活上古之魔,摧毁他称霸六界的愚妄,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在叶鸢寻鼓舞士气的声音之中,弟子们整齐划一地喊道:“誓死相随,誓死相随!”
“很好!”
叶鸢寻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揭开了自己腿上的纱布,将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狰狞的粉红色伤痕触目惊心,让见者无不动容。
叶鸢寻指着那道伤痕说:“这便是魔皇手下的四大魔王之一,残月所伤,那晚上的残月有多厉害你们都有目共赌,我希望你们是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与凤凰宗并肩作战了。”
这个时候,樊信跪地说道:“门主不用多言,兄弟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叶鸢寻叹道:“其实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去。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你们赴死的准备,而是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死得其所!”
她一边走着,一边侃侃而谈。
“哪怕是死,也要拖着那群恶魔回到炼狱之中,和他们一同受尽煎熬折磨!笑着看他们被炼狱中的火焰吞噬!你们,有这样的觉悟吗!?”
这一次,她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
虽然风千陵等人帮助了她很多,将凤凰宗一手建立起来,可是这些人毕竟在一起不久,没有仙界众人的凝聚力和团结力。
更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修为都很浅薄。
叶鸢寻话音一落,弟子们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他们都明白,自己即将奔赴的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
而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忽然上前,端起面前长桌上摆着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把碗一摔,嘶吼道:“为了六界苍生!为了天下百姓!”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喝了酒摔了碗,喊出了豪情壮志的誓言。
就连凌源和落枫都被这悲壮震撼的一幕深深打动。
他们二人相继走上前,也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凌源举着空碗对着众弟子说道:“诸位壮志凌云,豪情满怀,凌源佩服,这一碗是敬各位的!”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来自于仙界的仙人,面对他的褒奖,心中更加倍感荣耀。
叶鸢寻领着凤幽几人也喝了践行酒,气势磅礴地长喝。
“出发!”
一条长长的队伍顺着百花谷往神秘山谷走去。
就在叶鸢寻即将进入山洞之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请等等!”
叶鸢寻扭头一看,是妖王抱着小白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她许久。
她示意身边的人先进去,自己留在了洞外。
“不知道妖王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妖王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叶门主,从前因为琳琅的事情多有得罪,实在是我的不是。”
叶鸢寻一摆手说:“你都是为了他好,我自然可以不同你计较,可你若是想让我帮你说好话,那大可不必说了。”
对于她的冷淡,妖王早就想到了。
他面露尴尬地笑了笑,说:“不是这样的,琳琅怎么想我,我是没办法改变了,不过,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叶门主,相信日后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哦?”叶鸢寻觉得奇怪,“怎么不交给琳琅,反而要交给我?”
妖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递出了一个白色手帕包裹好的东西。
“这应该是琳琅的母亲佩戴在身上的所有物,之前就从她襁褓里掉出来过,我一直收藏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叶鸢寻的手顿了顿,打开了那手帕,就见帕子里正躺着一只用一根动物指骨所制作而成的骨簪。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骨头,不过既然是原本应该属于花琳琅的东西,叶鸢寻也并不打算据为己有。
“这应该是琳琅的,我会物归原主,妖王还有没有什么保留的事情没有说的,最好趁现在一并说了,若是不说,只怕,以后是没有机会了。”
叶鸢寻冷着脸说道。
妖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事实真相,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而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叹了口气:“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回来。”
“回来不回来,那都是后话了,若是妖王想让琳琅平安活着,那就天天祈祷吧。”
说完,叶鸢寻不再和他废话,转身进入了山洞。
当她走进山洞的瞬间,那洞口就像是收缩的布袋口一样,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站在外面的妖王神情恍惚。
他不停地抚摸着怀中小白的被毛说:“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白呲了呲牙,不予置评。
经过墨骨和余浮的一番查探,叶鸢寻等人得知了最后两片碎片的其中之一,应该就在天启城。只是不知为何,冥弑天掘地三尺仍没有找到。
可是天启城现在俨然成为了冥弑天的大本营,想要突破层层魔族防御拿到灵魂碎片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更何况,就连冥弑天本人都还没找到的东西,他们又如何确保进去了就能够拿到呢?
是以,现在只能从另一片灵魂碎片上着手。
墨骨冷着脸说道:“据说,天厥皇帝云道光为了牵制冥弑天,偷偷收藏了一片灵魂碎片,目的就是怕他背信弃义,釜底抽薪。”
叶鸢寻一愣:“这狗皇帝,总算是做了一点好事。”
“那他偷藏了这东西就没人知道吗?”花琳琅却觉得奇怪。
按照冥弑天那手眼通天的本事,就连仙界都能够掌控在手掌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没办法做到的?
叶鸢寻笑道:“天厥皇帝狡兔三窟,他还送了云杉公主到仙界修炼,想来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防止冥弑天发现灵魂碎片在他那儿,而掩人耳目的行为。”
余浮嗤笑道:“这个天厥皇帝,啵,当真是狡猾!”
“谁说不是呢,所以获取他的信任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以三界混沌处的山谷为大本营,兵分两路,一路慢慢渗透进天厥皇朝内部,另一部分,去天启城附近监视冥弑天的一举一动。”
叶鸢寻说着。
这两个任务都十分危险,反而是镇守大本营的人要安全一点。
凌源自告奋勇:“我是生面孔,天厥皇帝不认识我,我应该可以去。”
叶鸢寻却摇头道:“你不行,若是你和落枫师兄出马,只怕会被云杉认出来。”
“那你打算……”
这个时候,叶鸢寻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樊信。
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单膝跪地道:“任凭门主驱使。”
这颗钉子,终于到了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
凤幽不解:“可是,樊信不是和姚将军不睦嘛?他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异心之人呢?”
叶鸢寻樱唇轻启:“正是因为他和姚将军不对盘,所以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天厥皇帝的信任,成为新的权贵啊。”
天厥皇朝迂腐不堪,那些皇族子弟全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拿得起刀写得了字的。
而樊信这样有实力的平民,甚至可以说是罪臣之后,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天厥皇帝既然容不下我父亲,自然也不可能让姚将军成为第二个护国大将军,可是他姚家军刚刚才接管了我父亲的势力,风头正盛呢,樊信异军突起,不就是一颗钉在他心口上的钉子嘛?”
叶鸢寻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没想到,当初在皇太后处学习到的权谋之术,现在全用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凤幽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叶鸢寻心思缜密,对于这类权谋斗争拿捏到位。
除了樊信之外,叶鸢寻自己还有花琳琅,带领一部分弟子,会去天厥国帝都。
而天启城那边,则有凤幽、墨骨、凌源和落枫等人监听。
余浮坐守大本营,为凤凰宗留存一个退后的通道。
这么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余浮最得意的技能就是时空之门。
只要有水,他能够在任意一个地方打开一道通往山谷的时空之门。
这是后来他加入凤凰宗之后发掘出来的技能,所以让他留作后备。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落枫有些意兴阑珊。
凌源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话。
直到叶鸢寻已经准备通过三界混沌处通往人间界的时候,他这才站出来。
“叶门主,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叶鸢寻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为什么?”
落枫踌躇了半晌,可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鸢寻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吧。”
说完,她对着半空中打了个呼哨。
一只火红的凤凰直奔山谷外而去。
她看着凤凰消失在天际的影子喃喃自语:“师尊为何就是不回信呢?”
这些日子,不论她写什么传递给风千陵,都没有信被火凤凰带回来,更有甚者,有时候连竹筒上的蜡封都没有动过。
摆明了就是没有看她的信。
这估计也是最后一封了,去了天厥帝都淮安,距离仙界更远,中途还会路过天启城,只怕会有被冥弑天截胡的可能性,就不能这么随性地发信了。
叶鸢寻的叹息被凤幽听在耳中,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她也无可奈何,有些事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失魂落魄。
“我们出发吧,各位小心行事!”
如此,叶鸢寻等人晓行夜宿,昼伏夜出,半月后抵达了天厥国帝都。老远看到那一线蜿蜒巍峨的厚城墙,她不禁感慨万千,自幼时离京至今,已经过了十几个春秋,恍若隔世。
一行人乔装打扮,混入城里,但见这里到处都有流动摊贩和买东西逛街的人,可谓是人声鼎沸。淮安不愧是人间一等一的繁华大城,处处透着股富足悠然,茶馆里有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青楼上迎风招展的香袖,赌馆里弥漫出的酒肉香气……
樊信嗤之以鼻:“魔临六界,人间界尚不自知,可悲可叹!”
在妖界呆久了的叶鸢寻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往后退了两步。
幼时对京都的记忆,尚无这般奢侈糜烂,没想到两相对比,竟是今非昔比,面目全非。
樊信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为她挡住来往的人流。
“这里是天厥城主干道,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我先走了。”
说完,他独自一人混入了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