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南院。
金龄监督了食欲不佳的墨崎泽吃完早饭,又催促他回房睡一会儿。
因为在等老阎的电话,怕错过任何消息,他怎么都不肯休息,也不想让妻子得知已派老阎出国的事。若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定会极力反对阻止。
她虽对此毫不知情,但至少看得出他此刻一定有重要的事等着处理,没再勉强,只要求他躺在沙发上小眯一会儿。
对于落在书房里的事,她一向都不会多疑过问,只有他自愿说给她听。
拗不过她,他只好躺下闭目养神,她也在这时坐到他身旁给他揉按太阳穴。
也许是不知何时点上的安神香起了作用,让她给他揉按的舒适感倍增,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敲门声也没能扰醒他。
拉起毯子给他盖好,金龄才起身放轻手脚去开门。
见来人是禧姨,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金龄疑惑地皱起眉头,跨出门外拉上门才问:“怎么了?”
“赶早出去采购的几个小子刚回来时看到一群拿着相机机什么的在咱院附近徘徊,好像是些个媒体记者!”
听了,金龄垂下眼帘,眉头加紧,思考猜测道,“昨日卿卿大闹法院的事已经传开了,他们现在这个架势,怕是要扒出优优的案件来曝光炒作,大肆报道。”
“那这岂不是……别说对优优个人,这对咱们墨家也会有不小的影响吧!”
“您去通知蒋助理,加派些精干看守整院的每个角落,尤其注意相对隐蔽的位置,别进了贼都不知道。
另外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府上所有人都禁止出入院门,禁止在院子里活动闲聊,以免个别管不住嘴的泄露了消息,让媒体抓住把柄趁机放大炒作。老爷子和哥嫂他们那边由我去说。”
“好的,我马上去办!”
待禧姨离开,金龄闭上双眼做了几回深呼吸,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又乱如麻的脑袋。
这下他们这个宝贝千金爷可算是闯下大祸了!这事一旦落到了媒体手中,他们任何一个人绝非能够阻止得了这场狂风暴雨。
她回到书房,坐到墨崎泽身旁,满眼忧虑又心疼地轻抚着他的脸。
墨崎泽这个人,向来不善言笑,可心却是极善的。
按理来说,墨氏这般大家业,其门庭内必然是少不了明争暗夺的,偏偏墨氏兄弟情深似海,不愿为了钱财断了情义,争个你死我活。
这在豪门中可是鲜为人见的情景,大概就是上梁端正,下梁定也不会歪,老爷子一生为人正直,重情重义,只娶一人,生育两子,呕心沥血地把他们培养成才。
墨氏有两大家业,一是墨氏创办的学校,二是墨老夫人商芮打拼下来,去世后转入墨氏名下的企业。虽都是不易经营的,可相比之下,教育行业的发展更为稳定持久,何况当时各大奢侈品品牌争相崛起,公司受到了巨大的压强,想要在这潮涌拍打中“活”下去,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在老爷子以公平竞争,赢家自选的方式来分配任务,对他们进行考核时,各方面的能力都更显突出的墨崎泽主动提出接手企业,自然而然地把当时已然名震八方的学院让给了大哥。
好在兄弟俩都很争气,各自把手上的家业经营得风生水起,也成为了弘扬门楣的顶梁柱。
除去府上的家务事,剩下那些她们女人解决不了的事,理应由他们兄弟共同分担处理。即便两人各自都有繁忙的公务在身,墨崎泽还是选择以墨氏的根基祖业为主、教育强国为重,让大哥安心管理学校,把大大小小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如今家中天降灾祸,一时间给他增加了十足的重担,依旧是毫无怨言地独自顶着这块巨石拼尽全力地护着这个家。
虽然对于解决这些事她有些力不从心,但她也会尽力护着这个家和家人,尽可能分担他所有的烦忧。
吻了吻他那即使睡去还依旧蹙起的眉间,她起身离开房间,打算到北院去商量一下孩子们上学和大哥工作必要的出行安排,然后再去东院禀明情况,想必闹出这么大动静,老爷子也坐不住了。
想着,她踏下楼梯,还没下几个台阶,就见秦绾匆忙跑了过来。担心吵醒墨崎泽,她立即停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绾会意,压低音量汇报道,“老爷子来了。”
“知道了,去备壶乌龙茶来吧。”
“好。”
走到通往东院那条长廊的侧门前,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姿态敬而不卑地站在门旁,听着墨老爷子的脚步声恭候着。
“爸,您来了。”
在她面前停下,老爷子本就不悦的脸色多了几分怨气,“你们这是派人盯着我呢,我这才跨出门你就在这等着了?”
见金龄压低脑袋不回应,他气愤一甩手,往客厅走去。
一在沙发上坐下,他就厉声质问:“卿卿闹法院是怎么回事?”
没等金龄开口,他又接二连三地抛出疑问:“她现在到底在哪?为何我几次派人来喊你们都找各种理由借口阻止我见她?她是不是被拘留起来了?”
“爸,事情……”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敢这么瞒着我!”他暴怒拍案,雷霆呵斥,“你们究竟是怎么处理问题的?一门官司搞到现在竟闹得满城风雨,为一个养女平冤平不尽,还搭上了自己的亲骨肉,又招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媒体,都蹲到家门口了!”
“爸,您先喝口茶,消消气,听我一一给您解释清楚。”
金龄安抚着他的情绪,边倒了杯茶递过去。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暂且沉住气,听她辩解。
……
书房。
墨崎泽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概是心系那些事,电话铃声才响起,他就立即苏醒了过来,接通电话。
“先生。”
电话那头是老阎的声音,他开口就直入主题。
“事情办得如何?”
“我一下飞机,就被人带走了。”
他眉头一紧,坐起了身,“谁?”
“妮拉小姐。”
“妮拉?!”
正当他诧异,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来跟他说吧。”
“崎泽,是我,妮拉。”
“你怎么知道老阎的行踪?”
“是霆书哥,他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跟我说明了你们那边的情况。”
说到这,她不知为何,沉重地呼了口气,又继续道,“他担心你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托我插手这件事。所以,我昨天就派了国内的线人盯着老阎了。”
墨崎泽咬牙沉默许久,才问:“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交给我吧,剩下的我来安排。总之,你不能再进行原来的计划。”
“你要阻止我?”
“你要知道,墨崎泽这三个字,不仅仅代表着你的名字,也代表了整个墨氏,今天你的双手一旦沾染了污血,来日就等同于给墨氏的牌匾画上污迹。你必须冷静,也不适合再碰这件案子。”
“那你知道墨凉优是谁吗?她可是你的干女儿,你挚友的亲生女儿!你忍心就这么看着她白受平不尽的冤屈?”
苏妮拉一时陷入沉默,克制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表露心中藏了好久的不满,冷哼一声,可笑质问:“原来,你还知道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啊?!”
墨崎泽皱起眉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你们明明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却还瞒着我他们车祸暴毙的事,置我于何地!”苏妮拉突然的咆哮让墨崎泽不觉一怔。
这么快就瞒不住她了?
“当初你们托我找人注销两个女儿原有的户籍,重新建档时,我明明在档案里看到他们夫妻的死亡证明,也找到了那场车祸的报道的,却硬是让你们编造的,所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梁家一户的安危所做的戏的谎言给糊弄过去!
我将信将疑,因为霆书哥有过被设计的先例,因为我知道他们手上有赫曼森的把柄,也了解赫曼森的手段,更因为魏弘那最后一通电话,告诉我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相信霆书哥所说的话!
甚至,连你们说的,要隐藏踪迹才能不被怀疑,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与他们联系,我都信了!可现在发生的一切,才让我恍然大悟,你们都在把我当傻子一样忽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哪里让你觉得是假的?”
“自己的宝贝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在苏墨两家附近至今都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踪迹,除非是死了,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沉得住气吧?”
“……”
“那场车祸是真的,对吧?”
知道她一定是在发现这些谎言的漏洞后又做了许多调查,才会这般质问他,他再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对,是真的。”
即便猜到十有**是这个结果,可她心里还是不觉会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是她猜错了。然而这个答案,残忍地掐灭了亮在她心上的光。
她捂着嘴呜咽半晌,才克制住这股强烈的哭意,求证另一个她想要知道的结果,“所以魏弘,也出事了对吧?”
虽然不知道她对此调查到了多少真实的消息,但若在这个关头证实她对心上人的猜想,很可能会就此压崩她的心态,引发一场龙卷风,也许会令梁尤案的这场暴风雨更加复杂化!
思量片刻,他给出了一个不明确的答案,“他的行踪一直都很保密,他的情况我不清楚。”
“呵……保密?这两个孩子还没叫他干爹时,他就已经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宠爱至极,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让她们受伤,就算再保密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按捺得住漠不关心!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墨崎泽深呼吸着沉下气,再劝,“这件事,我们以后再……”
“我不要等什么以后,我要你现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诉我,魏弘那个王八蛋到底是死是活!”
“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
“王八蛋!你们这群王八蛋!”
“你恨也好,怨也罢,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况且就算告诉你,眼下的事迫在眉睫,你已经插了手,难道会就此放下,去追查一件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揪出真相的事吗?”
想也是,跟孩子的事比较起来,那些未知的答案,他们之间的恩怨,都不算什么。
“……抱歉,是我枉顾轻重了……”
“既然要办就好好地办,无论如何也要先以保护好挚友拼死也要护着的女儿为主。”
冷静下情绪,苏妮拉擦去脸上的泪,“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找到祝拓,让他主动回国自首。”
“我但愿你的方法能得出一个最好的结果,你需要尽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孩子们等不了!”
“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