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听到笑声,回头一看也乐了:
“哟,是我兄长来了。您也是来看猴的?”
“我是来看你这只猴崽子的。”
萧寒连忙站起来,推开旁边的茶博士:“走走走,楼上雅座去。”
两人上了楼,雅座窗口方向并没对着耍猴的,因此也安静了许多。杨怀信要了茶,又要了两样茶点,慢腾腾的坐了下来。
“兄长,您这动作有点变形呀,屁股怎么回事?”萧寒一眼就看出杨怀信挨了棍子,他们不良人,就没有不挨棍子的。
等扶着杨怀信坐好,萧寒忿忿的说:“兄长,您说,谁敢把您伤成这样?我今晚就上他家屋顶揭他家瓦去。”
“伤算什么?昨天被灌了不能凝血的药,不是贵人相救,差点就丢了命。”杨怀信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水里,上下浮沉的一片茶叶道:
“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十四,我义父捐钱建了一座佛寺,可我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非同寻常的秘密,我想让你替我查查。”
“佛寺?这我知道,就是城外神光寺,巧得很,相隔一里地,就是永福寺,那可是你义父的死对头捐建的。两座佛寺都在建,神光寺的速度要快些。”
萧寒成天城里城外跑,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哦?这我倒没有关注。马元贽也捐了寺院?为何两座寺院相隔那么近?”
“这我哪知道?长安城里挨着建的佛寺也不是没有。这么多佛挤在一起住,玩叶子戏可方便多了……”
杨怀信在萧寒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骂道:“你这猴崽子又撒骚放屁,小心被捉去剪舌头。”
萧寒吐吐舌头继续说:
“神光寺是旧寺重建,永福寺是拆了原来的土地庙新建。我就不知道,明明有人捐了钱,为何百姓还要交那么多‘福缘’。”
武宗朝佛寺都被毁了,年轻姑子、和尚也都被迫还了俗。到了宣宗朝,这些被推倒、烧掉的寺庙又要重新建起来,虽说数量已经比武宗朝少了许多,可建难毁易,花的钱更不可同日而语。
圣上拿不出这么多建寺庙的钱,就变着法鼓励百官富贾出钱奉佛,内侍臣当然要纷纷响应。这就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最后还是要转嫁到百姓头上。
杨怀信想不出在佛寺上能做什么,他只是凭直觉认为,老二整天避开人鬼鬼祟祟,而佛寺又是他在负责,于是他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行,你去仔细查查,连同马元贽的永福寺一起查。”
“好嘞。不过,城外我不能盯着,要多花点时间。兄长放心,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下楼之前,杨怀信又交代他:“十四,别看我义父和你家不良帅好,咱俩的关系可别捅上去。利益面前,他们的关系经不起考验。”
“这还用您说?我们赵将军早就不管事,管事的都是李安然。别看着城里繁华太平,鸡鸣狗盗之事,一抓一大把,我们不过是做做样子,混口饭吃罢了。可我们内心还是想除暴安良、造福百姓......”
你若不走,他还能扯。杨怀信微微一笑,摇摇头下楼去了。
杨怀信刚出了东市,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激动,顾不上屁股疼,正想快步追上去。
可那个小娘子带着婢子,转身进了长乐坊,杨怀信追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杨怀信这才感觉出自己伤口的疼痛,弯下腰、扶着墙,龇牙咧嘴的吸起气来。只听旁边一个悦耳的声音说到:
“这不是杨副将吗?你不躺在床上,跑来这里做什么?”
杨怀信换上一张笑脸,直起身道:
“末将见过公主。我这是出来......松松筋骨。公主到长乐坊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知不知道,长乐坊有条启东巷?刚才问了两个人,都说不知道。”
“启东巷?没听说过。是在永乐坊吗?”
公主皱着眉,她记得那个胡姬就是住在永乐坊的启东巷,难道,那是后来才改的名字?现在还不叫“启东巷”?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自己再找找。”
“您要找的地方,附近有什么房舍?或者是,找启东巷的什么府邸?什么人?”杨怀信想多知道一些信息,这才好找。
“我也说不清楚,我要找......”公主看了看杨怀信的脸,笑了,她决定相信他:“我要找的是,住在启东巷一个胡姬,她的汉名叫李四娘。”
“好,我替你去查。”
说是这样说,叫“李四娘”的小娘子也太多了,有些胡人还刻意隐瞒自己的胡人身份,那就更难查。杨怀信还是要去找萧寒。
公主又说:“她算是马元贽的外室,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正门就在启东巷。”
杨怀信没想到,公主要找的是这样一个人,可凭自己对马元贽的了解,还从没听过他有外室。
“后宫里的消息,现在都这么灵通了吗?”杨怀信摸摸鼻子,笑道:“您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大将军居然有外室。”
“或者不这么叫,是红颜知己?”公主认真补充道。
杨怀信一下没忍住,连咳嗽了两声,公主也想起马元贽满脸横肉的样子,这么温柔的词,怎么都觉得跟他沾不上边。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杨怀信收了笑容,看了看四周,指着斜对面的一家食寮道:“公主,你们先到食寮里等我,我去带个朋友过来,他是万年县的不良人,找人找路最是熟络。”
“好。不过,别说我是公主,就说是你朋友,叫李娘子。”
朋友?杨怀信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
很快,他带着萧寒进了食寮,公主和木蓝坐在二楼靠栏杆的一张桌前。
“李娘子,这是我朋友萧寒,萧十四。十四,就是这位小娘子要找人,你好好想想。”
萧寒一路上都在想长乐坊里住的胡姬。
他皱着眉说:“长乐坊还真没有启东巷,您说胡姬,倒是有几个......都是大中二年,清理平康坊的时候,从青楼里搬过来的,就是没有姓李的。”
公主这下懵了:自己明明记得父皇抄马元贽的家时,抄到的家产并不多,后来是到了皇兄登基以后,查一个案子,牵扯出马元贽的外室李四娘,在她家地下室里,找到了几十箱金子,还有各式珠宝珍玩,整整拉了几十马车。
那时皇兄只顾享乐,对这些事不上心,抄来的财宝,大多数又进了宦官的囊中。
难道今生,这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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