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后院,木板路被他和跟在身后的两个高大男人踩得“咯吱咯吱”响,几人候在殿外,他大步进了王后殿中。
郑曛四脚朝天躺在小床上蹬腿,两只胖嘟嘟的手,正试图抓住那两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吓得他老是眨眼睛的脚丫子。
取名为“曛”,那是因为王后生他的那天是傍晚,一抹斜阳照在已经开始融化的雪地上。
这让南诏王想起了,他与王后共同看过的许多次落日。
从天朝,到南诏。在塔顶,在马上。
旭日是生机勃勃的希望,落日是夜幕将临的妙想。
郑曛便是某次妙想后的结晶。
“萱儿,天朝来信了。”说有来信,郑颢却先将一个云锦卷轴递给了她。
这东西李萱儿很熟悉,她疑惑道:“圣旨?”
两个月前,她曾收到母亲的来信,说父皇已仙去,阿兄李温登基做了皇帝。
李温早已监国多时,这次皇权更迭没有造成什么动荡,他甚至利用登基,让几个节度使调换了藩镇。
现在,节度使调换藩镇,已经按照郑颢的建议,牙将不允许跟随主将调动,原有牙兵一分为二,一半随主帅换防,一半留下来交给新帅。
至于新帅用不用原来的牙将,那是未知数,毕竟人家也带来了自己的一半人。
牙将猖獗,牙兵不高兴就驱逐节度使的状况,在他们的相互牵制中,变得没那么容易。
河朔三镇已经开始按照两税缴纳盐铁茶税,看到最不安分的藩镇变老实,其他藩镇更是不敢小觑朝廷。
因为圣人亲自整顿禁军,禁军的军饷仍旧高过藩军、边军,不过,他们每年都要进行军力考核,不能通过的军士,族中一代人皆不可报名参加禁军。
两年下来,禁军仿佛又回到了玄宗朝,成了圣人手上指哪打哪的利器。
李温对后宫女人的约束是来自妹妹的劝告,没有了前世的郭青澜郭贵妃,萱儿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女人出来秽乱后宫,只好给了兄长严正警告。
兄长登基之后,这是还第一次给他们南诏下圣旨。
萱儿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她直接跳到最后两句:
册封南诏王嫡长子郑曛为南诏嗣王,赐金银珠宝两车,宝马两匹,玩具两车。
玩具两车是什么鬼?
“阿兄是不是想把我儿子养成纨绔?好吞了我们南诏国?玩具不能要,把他送给城里的孩子们。”
萱儿话音刚落,外面等着的张绾绾耐不住性子了,冲进来说:“哼!还好我跟来了,这两车玩具是我挑给郑小宝的,凭什么拿去送别人?”
张彦希和李长风也笑呵呵的不请自来。
李萱儿又惊又喜,成亲时张绾绾没来,就有些遗憾,现在离成亲又过去一年多了,再次见到天朝旧友,万分激动:
“你们来了怎么还藏在门外?让我看着劳什子的圣旨,圣旨能有你们重要吗?我自己儿子自己不会封?圣上这就是在逗我们玩嘛!要是真大方,把安南给我们一块,也让我们能得一个出海口。”
李长风笑道:“要出海口,必经交州,安南都护府就设在交州,您不如说把整个安南给南诏算了。若是不给,我们去把它打下来!”
萱儿这是说笑,她清楚的记得,天朝后来在安南设置了静海军,哪怕天朝势微,终其一朝,安南都护府都未曾失去。
“我们?”
李萱儿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她疑惑的看看郑颢。郑颢笑道:“别看我,不是我招惹他。他不爱做东都留守,非说要到南诏来享受苍山洱海,我拗不过他。”
“原来如此!那你们兄妹?”她看向张彦希和张绾绾,哪知张绾绾站到李长风身边笑道:“我们才是一家人,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下连郑颢都笑了:“李二,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听你说?”
“我也很意外啊,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别说你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风满脸委屈。
这下张彦希不干了:“你怎么说话啊?我妹妹嫁给你,你很委屈?那天骑马比赛定的规矩,愿赌服输嘛!”
“我那不是被你蒙蔽了吗?只听了前半句,没听后半句,那简直就是你的圈套嘛。”李长风白了张彦希一眼。
萱儿好奇道:“什么规矩?”
“他和我妹妹赛马,定下规矩,他若输了,他便要娶我妹妹,我妹妹若是输了,便要嫁给他。”
张彦希得意的说。总算把这个大龄妹子嫁出去了,他这当兄长的功不可没。
萱儿念了一遍,靠在郑颢肩头大笑起来。
“别说我们了,快来看小宝。”张绾绾将郑曛从小床上抱起来,捧到李长风面前:
“可爱吧,要不咱们也照样子生几个?”
“哎!可不能照这个样子,你得照着我的样子生。”李长风急忙纠正道。
郑小宝咧着没牙的嘴一个劲的朝李长风笑,李长风没想到会被一个奶娃娃关注,连忙凑过去笑道:
“王上,你家儿子好像很喜欢我耶,我看我能做个嗣子师......”
他话音未落,乐呵呵的郑小宝,像开了个热乎乎的水龙头,朝着李长风的身上尿去。
“他这是表示同意了?那也不能用这个充当束脩吧?”
大家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欢乐中少了崔瑾昀夫妇,因为这两天就是李雪晴的产期,可雪晴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崔瑾昀闭门谢客,翻看各种医书。
等到张彦希住了十天准备回天朝复命的时候,崔瑾昀还没能从喜得千金的激动中脱离出来。
“天朝南疆有了你们,连边军都设得少了。圣上虽然不说,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想你们的。”张彦希感叹道。
“远香近臭,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李萱儿抱着郑小宝站在郑颢身边,补充到:“别忘了告诉皇太后,小宝已经会叫她了,小宝,叫一个‘太后’。”
郑曛笑眯眯的张着嘴蹬腿,最后发出一声:“啊咯。”
“就这?这也太潦草了吧?”张彦希哭笑不得:“好好好,一定带到。”
看着天朝使臣的马车慢慢离去,李萱儿抱着儿子,笑着笑着就哭了:
“潦草总好过没有,这次不叫,下次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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