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孤身一人前往少林寺。他用了整整九日时间,赤足踏荆而行,要么灼灼烈日为伴,要么狂风骤雨为伍,才堪堪抵达少林。
之后又在少林寺门口席地听禅整整九日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想要利用这九日时间,来跟自己以往的世俗杂尘做个了断。
在此期间,如果饿了,他就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干粮,啃上几口来充饥,若是渴了他就随便问寺僧要点水来喝,也有好心的寺僧偶尔会为他送来一些稀粥斋饭。如果要是遇到老天爷垂怜的两天,可是会落些许秋雨给他,也算是为一路而来风尘仆仆的他洗心革面了吧。
他的做法让所有人都不理解,那些时日,江湖中甚至有不少人以讹传讹说袁生疯了。且不说别人,就连少林寺那些僧众都大为不解,他们不解的是袁生明明已经来到了少林寺门前,而且听江湖中的传闻,他应该是为出家而来,可是他人来到了少林以后,却迟迟不肯入寺为僧,反而是在寺门前静坐起来。
只有袁生自己心里最清楚,他非但没有疯,反而异常清醒,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心中有太多的执念尚未放下,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将自己迷茫波澜的心境平复下来。
九日时间,不论是烈日当头还是骤雨突袭,他都像是被定身在那里,纹丝不动。
九日过后的初晨,他长身而起,毅然决然的走到少林寺门前,轻扣寺门,立身等待,那是的他虽然看上去有些疲倦狼狈,但是眸子却异常清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敛到了极致,无喜无悲。
不一会儿,他就被看门的小僧领进了少林寺,带到了厢房等待。小僧告诉他这是方丈的意思,原来少林方丈智庸大师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通知了寺内僧众,如果袁生入寺的话,就直接把他带到这里来。
袁生点头道了声谢,就在厢房内落下座来,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一旁的小僧见状,惊讶片刻,然后手脚利索的为他斟茶招待。袁生也不客气,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恬静的品着小僧斟的茶,悠然自得的坐在了厢房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拘束。
这让一旁的小僧更为惊讶了,他总觉得袁生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上来。
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反而非常短暂,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少林寺的人过来接见他了,而且来接见他的人还是少林方丈智庸大师本人。
“施主造访,不曾远迎,老衲失礼了。”
一进门,智庸大师就笑眯眯地说道。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慈善的老人,身形略显福态,两叶镰刀眉垂过眼角,丝毫无须,面容刚毅慈祥,走起路来更是龙行阔步。
尤其是他的那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睿智不凡,似乎可以看穿世间百态。
说话的时候,他一手轻捻手中佛珠,一手对胸而举,更显卓尔不群。
袁生看着已到眼前的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抱拳道:“大师言重了,袁某在贵寺前叨扰多日,还望大师海涵!”
智庸大师伸手示意他落座,笑道:“施主于寺前悟禅,乃我少林之运,也算与我佛有缘,何来叨扰一说?”
“大师先请!”
袁生指着一旁的椅子,笑道:“大师慧眼,晚辈佩服!”
两人依次落座,智庸大师亲自为袁生斟满了茶,问道:“施主可曾开悟?”
袁生双手接过智庸大师递过来的茶杯,平静摇头道:“大师谬赞,晚辈愚钝!”
智庸大师品了口手中的茶水,突然话锋一转,“施主觉得这茶水如何?”
袁生看着手中的茶杯,欣然道:“好茶!”
智庸大师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好在哪里?”
袁生不假思索道:“包罗百味,吐纳常新。”
智庸大师笑盈盈地点点头,“施主慧根,世间罕见。”
袁生再次摇摇头,“大师谬赞,不过是徒步而行,耳闻眼见略有所顿罢了。”
“施主过谦了!”
智庸大师放下手中的茶杯,“施主当知,佛无缘分难轻入,佛家讲求的就是缘分,所谓来是偶然,走是必然,所以你必须,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晚辈受教了!”
袁生肃穆起身拱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智庸大师,诚心道:“其实晚辈这次来,原本就是想要拜入少林门下的。”
智庸大师点点头,道:“老衲知道!”
袁生躬身对着智庸大师行了一礼,“还望大师成全。”
智庸大师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略微沉思片刻,然后望着袁生道:“老衲可否问施主一个问题?”
“大师请问!”
袁生一脸认真。
智庸大师突然起身,一双明亮如璨月的眼睛定定地盯着袁生,“施主真的诚心想拜入我少林门下?”
袁生一脸真诚,“千真万确。”
“永会反悔?”
智庸大师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似乎不想放过袁生身上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
“永不反悔!”
袁生回答的斩钉截铁。
“施主可知我佛门诸多清规戒律?”
智庸大师再问。
“晚辈知晓!”
袁生点点头,出发之前他已经考虑的清清楚楚的,甚至他早已想过,拜入少林以后,他的路会怎么走。
当然,少林寺必不可少的清规戒律他都已经一一记在了脑海中。这一路走来,他又何尝不是在试着让自己适应这一切呢?
智庸大师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老衲愿意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
袁生微微一楞,连忙道:“大师……”
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被智庸大师给堵了回来,“就三天,施主再仔细考虑考虑。”
说罢,他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