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不多时,枕絮宫婢带着梳洗器具进来。枕絮瞧见小公主坐在窗软塌上,慢悠悠晃悠着一双小短腿。一双小脚丫从雪『色』裤腿里『露』出来。
枕絮瞥了一眼,就知道她又赤着足跳床,赶忙快步走过去,柔声劝:“天气变冷了,以后可不能总光着小脚丫丫走路呢。”
她在小公主身边蹲来,将却鸢一双小脚丫捧在怀里。足心果真有些凉,这让枕絮立刻皱了眉。
“我听絮絮!”小公主乖乖地应。
枕絮抬头望向她,眉眼间带着笑。
宫婢将净脸帕子浸湿又拧干,湿漉漉帕子上带着点甜甜果子清香。宫婢轻柔地用帕子给小公主擦脸,小孩子脸嫩,可不得轻柔些。
另一个宫婢将小公主今日要穿衣服带过来,轻轻放在软塌上。
却鸢看了一眼明黄小裙子,哼唧了两声,伸手去攥枕絮袖子,再摇一摇,『奶』声『奶』气地撒娇:“不穿这个。”
枕絮哪有不应?笑着问:“好。小殿想穿拿一件?”
“竹青那个,前天晚上送过来那个。”
枕絮愣了一,才令宫婢去拿。
却鸢要那件竹青『色』,可不小姑娘家穿裙子,而小郎君衣衫。
宫婢快从衣服里取来小公主要衣裳,服侍她穿戴。
枕絮立在一旁微笑注视着娇娇小公主转眼间变成了个小郎君。实则,枕絮心里疑『惑』。
——枕絮和宫中多人一样,都不太理解陛一视同仁。
两位小殿吃穿用度完全一样。就说两位小殿住处,后头新修葺,修葺时严格按照图纸每一个雕花都不准有一丝一毫不同处。不仅床榻桌椅一干物件都一模一样,就连窗新鲜『插』花和床上被褥都一模一样。
偶尔小公主嘴馋点个什么东西,御膳房必然做两份,将另一份送去小皇子那里。
反亦然。
就连去年玉疏不小心染了风寒,活蹦『乱』跳小公主也被陛亲灌了一碗风寒汤。
吃穿住行,在穿这件情,也不例外。所有衣服,必两件一模一样送到两处。别情就算了,在穿这件情上,也完全一样不离谱了些?毕竟两位小主子『性』别不同啊。
以,小公主时常会穿送过来男子衣衫。不过那边玉疏倒从未穿过和妹妹一样小裙子……
枕絮望着俊朗“小郎君”,心想这两个孩子一人长得像一个,要不然就两个分不清玉面小郎君了。
枕絮弯腰,将小公主抱起来,抱她到外间去用早膳。六岁了,早已不行间需要人抱着年岁了,可这样乖乖小公主,谁不想多抱一会儿呢。
枕絮望着怀里小公主,弯着眼睛笑。
她如今已经不在尤玉玑身边做,彻底守在了小公主身边。
却鸢乖乖偎在枕絮怀里,回头望了一眼窗软塌上小桌,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铜板。
她偏过脸,用脸颊蹭一蹭枕絮肩。
枕絮侧首望了一眼,见她雪团子般乖巧模样,心都要化了。
让别人心化了小公主,此时正在合计着把讨厌鬼丢进粪坑还臭鱼塘。
第一堂课,江云澈所授,只两位小殿。不过今日课程显然没有结束,江云澈离开后,他还有别课。别课,倒不止他两个,还有些朝中大臣子女,皆年龄他人相仿。
须发皆白老夫子在前面拉长了音诵读,面坐了七八个不到十岁孩童。
却鸢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坐在远处小胖子晁乐生。她收回目光半垂着眼,长长眼睫遮了一双明灿眸子。她小手拿起一张宣纸,慢慢『揉』成团。
老夫子正诵到抑扬顿挫时,忽闻低低啜涕声。
眼睛终于离开书卷,他向望去,看见小公主低着头,一手捂着己嘴,克制着不让己哭出声来,另一只小手『揉』着己头。
在她桌面上,躺着一个纸团。
老夫子横眉:“谁丢纸团打到了人!”
都年纪不大孩子,老夫子提声训斥,大多吓了一跳,又一脸茫然,望向小公主。
小公主慢慢抬起脸,雪白小脸蛋上早就泪水涟涟。老夫子瞧了,立刻心头一软,放低了声音询问:“谁打了你?”
小公主慢慢站起身来,她紧紧抿着唇轻轻摇头不肯说话。只一双眼睛定定望着夫子,她再慢慢眨了眼睛,又带一滴泪珠来。
老夫子环视屋内,立刻指向坐在角落里晁乐生,提声问:“不你干?”
正在看戏晁乐生吓了一跳,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平时稍微不安分了点,也确曾朝别人丢过纸团。但这次真不他干!
“不我!”晁乐生懵了,怎么没人信他呢?
孩子都望过来,那眼神好像抓到了真凶。
“真不我!”晁乐生一子站起来,瞪向却鸢,“你说啊,你说不我!”
小公主怯生生地缩了缩肩,畏惧地向后退了半步,什么也不敢说,反而哭得更凶了。精致小脸哭得好似被水洗过一样。
“你给我出去面壁!”老夫子将晁乐生撵了出去。
玉疏回头深看了一眼委屈哭泣妹妹,他转过头,将摊在桌上书册,向后再翻了一页。
一堂课结束,却鸢正想出去玩,被赵瑾拦住。赵瑾将她拉到角落,拧着眉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他根本没打你!”
“瑾哥哥怎么知道?”却鸢软着声音问。她还那个乖乖样子,完全没有因为被戳穿而生出别起伏情绪。
“我一直看着你,我看着你己『揉』了纸,然后你就突然哭了!”
“哦——”却鸢拉长了音,“可瑾哥哥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呀?”
这问题像把赵瑾问住了。他愣了好半天才说:“我爹爹和阿娘时常说我比你和玉疏长点一点,叮嘱我要保护你。”
“我就知道瑾哥哥对我好。”却鸢弯着眼睛甜甜地笑,又去拉赵瑾手。她攥着赵瑾手摇呀摇,用甜甜嗓子说:“上次他拿纸团丢瑾哥哥,我给瑾哥哥报仇呀!”
赵瑾呆住,愣愣望着面前小公主。在口才这面,显然赵瑾没遗传了江淳口才,反而更像赵升一些。沉默了好半天,他才憋出话:“、我错怪你了……”
“瑾哥哥,瑾哥哥……”小公主忽然换上快要哭出来表情,“你帮帮我好不好?”
“嗯嗯!”赵瑾也不管什么情,立刻点头。
小公主回头,望向夫子休息房间,红着眼睛说:“我今天交上去课业在背面画了王八。瑾哥哥求求你帮我拿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吸了鼻子,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去偷课业?赵瑾吓了一跳。他个规矩孩子,从来不敢做这样情,可小公主红着眼睛摇他手不停央求……
赵瑾一咬牙,答应来。
“瑾哥哥真好!”小公主笑起来,笑容甜,声音也甜。
赵瑾硬着头皮溜进夫子屋子,手忙脚『乱』地在桌上课业上翻找着。他翻到最后一页,也没看见小公主那份。
“你在干什么?”老夫子板着脸从外面进来,“课业又才交?”
“我、我不……”赵瑾局促起来。
“那你在干什么?”老夫子气愤,这一个两个怎么都不省心!
赵瑾抿着唇,绝不将小公主供出来。他这个样子,在老夫子眼中就默认,不由厉声训斥了一番,又罚他抄书。
这边响传到外面,却鸢摩挲着铜板,脚步轻快地离开。却不想她刚走没多久,遇见了哥哥。
“尤却鸢。”哥哥温声念一遍她名字,不再说其他。
哥哥温柔目光落过来,却鸢莫名心头一慌,将眼睛别开。
哥哥挡在前面,阻了她路。哥哥只温柔望着她,也不说话。却鸢拧着眉,哼唧了两声,终于受不了哥哥温柔审讯。她主去拉哥哥袖子,己招了:“晁乐生虽然没欺负我,可他总欺负别人,说话也爱挖苦人,妹妹这替天行道呀!”
却鸢望着哥哥,摆出最最灿烂笑脸。
玉疏“嗯”了一声,终于温声开口:“那赵瑾呢?”
却鸢将指间铜板抛起又接住,小声嘀咕:“他多管闲。多管闲人总该吃点教训。”
“哥哥,我饿了。你『摸』『摸』,多瘪呀!”却鸢拉着哥哥手放在己小肚子上『揉』啊『揉』。
“瘪了。”玉疏点了头,“去母后那里吧。母后让我过去。”
“那哥哥和我一起过去吗?”
“你先去。”玉疏立在原地目送妹妹走远,然后去寻夫子,借解『惑』由,给赵瑾解围。
去昙香映月前,玉疏侧首吩咐流风:“晁乐生今年九岁了,让他我一起读书于他也蹉跎,平白耽误了他学习,晁家心中不愿也不能说。明日起,不用请他过来了,让他同龄人一起读书更好些。”
流风应了声,看着殿小身影,心想不愧小宫中人,连撵人也能将话说得这么漂亮。
昙香映月司阙尤玉玑现在在宫中住处。
司阙喜欢这个名字,给他人宫殿仍用了旧名。
玉疏迈进昙香映月,宫婢屈膝行礼,为他打了帘。天才刚冷,这珠帘还未换成棉帘。珠帘相撞,切磋出错落清脆悦耳声响。
尤玉玑慵懒侧坐在美人榻上,眉眼含笑望着吃蜜饯女儿。
漆黑百岁窝在她足边。
尤玉玑转眸,温柔望过来,招了招手,柔声唤:“玉疏。”
玉疏不由快步走过去,离得近了,闻到母亲身上清香,让他不由主眉眼含笑。
此时,司阙正在书房召见江云澈。
六年龙袍加身,也没给他染上威严帝王相,还那样坐姿懒散,神情也恹恹。
“真没办?”他掀起眼皮,问道。
江云澈还陷在震惊中。
刚刚,司阙问:“不真不能一国君?”
一国君,这可真闻所未闻。陛将一儿一女间那碗水端得平得不能更平,天皆知。可江云澈怎么也没想到司阙将这份公平算计在帝位上。
一国君于国无利,更祸患,司阙也明白。正明白,才厌烦至此。
“要不,这皇位谁也不给。”
江云澈在司阙这话中隐隐听出几分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