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焱出狱的那天，是顾慕城跟霍家的人亲自去接的，这几年来的事情他也了解，不过四年前他还不是辩护律师，帮不了自己的兄弟。
再加上霍焱的情况实在太糟糕，根本没人能帮得上忙。
后来霍焱出狱，要娶唐蓁，顾慕城还给他道喜了呢，只不过他一直在忙一个大案，所以跟霍焱的接触也少了很多，不清楚他跟唐蓁到了什么地步。
霍焱拿起酒杯跟他碰杯，什么都没说，一饮而尽。
顾慕城挑着眉，给他满上。
“你要缺个倒酒的，你就找许经理，”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说着老实话，“我这几个月一直忙着一个大案，好不容易结案了，就想跟美女跳跳舞喝喝酒，你……”
“我恨唐蓁。”霍焱骤然打断了他的话题，又一饮而尽，漆黑的眸子里明显带了几分醉意迷蒙。
“这句话我都听好几次了，你每次喝酒能不能换一个新鲜点的话题？”
顾慕城修长的腿交叠着，摇晃着酒杯，“四年都过去了，不能放下你娶人家做什么呢，给自己找罪受？”
霍焱当初要娶唐蓁，他就已经跟霍焱说了，真恨一个人是不能放在自己面前的，尤其是这个人曾经还是心头挚爱。
因为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彼此过的都会很痛苦。
霍焱当时怎么回他的来着？
哦，当初霍焱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冷呵了一声，眼神里始终有被人背弃过的伤，还有难以释怀的恨意。
“是她欠我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霍焱的嗓音又低又沉，“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顾慕城好奇的看着他，“你这么强势，那你现在颓废什么？”
霍焱的表情僵住，过了一会开始给自己倒酒，却没有出声。
顾慕城瞥了他一眼，单手撑着下巴，“霍焱，你对唐蓁是不是还有感情？欺负她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也疼了，所以难受？”
呵，欺负。
不知道谁欺负谁呢。
他对她恶言恶语，最狠就是饿她两顿，可她呢？
简直在玩弄他的身心，开心了就捧着，不开心了就摔地上踩！
“我不难受，我只是觉得气不顺。”
霍焱喝酒，将手里的戒指收了起来，他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还留有新鲜的红色抓痕。
那是下午被唐蓁挠的，在他强吻她的时候。
“我对唐蓁不可能有感情，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那个女人坏到没底线，我恨她！”
“这么坏的女人，一般情况下你不都是让人送进去吗，怎么到唐蓁身上就变成嘴巴上的恨了？”顾慕城剥了颗花生，瞅了眼霍焱身上的痕迹，饶有兴致的看着说瞎话不眨眼的男人。
霍焱其实酒量并不好，四年前有唐蓁管着，不准喝烈酒，特别伤身。
四年在监狱里是空白的，喝不了酒，出狱后更没机会喝酒。
再者，也没有敢给他灌酒，更别提是烈酒。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感觉顾慕城在乱晃，“就是恨她，恨到必须……必须由我来亲自惩罚她才可以。”
顾慕城看破不说破，跟他碰了碰杯，“你这么恨唐蓁，那你爱徐烟儿吗？”
“烟儿很好，不过我不爱她。”
霍焱摇着头，脑袋更晕了，“你应该知道我年少的时候幽闭恐惧症的程度很深，当时就是她救得我，我入狱四年，她也一直在陪我等我，我必须对她好，才能偿还她对我的恩情。”
顾慕城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徐烟儿的模样，还有她说话的语气音调，眉头微皱。
“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么好心会救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想得到唐蓁是个坏女人。”霍焱的脑海里一下跳出唐蓁跟他分手，对陆黎川投怀送抱的画面，又一下跳出唐蓁各种欺骗背叛他的画面。
修长的手指握着的酒杯砰的一声，被霍焱捏碎了，他的怒火瞬间飙升，眼睛红的像是头受了伤想要疯狂反扑的野兽。
顾慕城被他吓了一跳，见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手掌心，血流出来滴落在地，脸色更是一变。
“霍焱，你好好的发什么疯？”
他忙不迭的喊人要医药箱，给霍焱紧急处理伤口，却听到身侧矜贵的男人低低的开口，声音在夜里格外的轻。
“她不是背叛抛弃我，她是……从没有喜欢过我。”
顾慕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霍焱，后者的脑袋一歪，醉倒在沙发上。
顾慕城沉默了会，随即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帮霍焱的伤口处理好，开车送他回家。
夜色渐深。
顾慕城把人送回房间的时候，不知道霍焱正陷入梦魇之中，出都出不来。
梦里，他好像一度回到了童年，被绑架的地方。
那是一个仓库，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手脚被绑，动不了，嘴巴上粘着胶纸，说不了话，已经饿了好几天。
仓库外一直有狗在叫，只要他的精神稍微懈怠，恐怖的狗叫声仿佛就响在耳边，随时要向他冲过来。
那些人跟他父亲谈判之前，会先跟他交涉。
他们牵着狗，在昏天黑地的仓库里，恶狠狠的跟他说：“等会跟你爸要十三个亿，如果你爸爸不给，这些饿疯了的狗就会扑到你身上，一口咬掉你的耳朵，你身上的肉，你的肠子，直到你断气，听到了吗？”
那时候他还很小，狗的数量很多，绿油油的眼睛在漆黑的仓库里特别明显，他害怕到说不出话，那些人不耐烦的踹他，然后让那些狗狂吠着朝他冲过来——
“滚开！”霍焱猛地惊醒，可四周却漆黑一片，他攥着被子的手在抖，艰难的摸到台灯开关。
啪嗒一声，灯光亮起，那仿佛就在耳边的狂吠的狗叫声这才慢慢的退去。
男人满头大汗，灯光明亮，可他深黑的眼却始终藏着恐惧，没有一点舒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