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奢望人家对他遭遇有惋惜怜悯,但最起码的,你总该知道他是谁吧,可现在,她竟然摆出一副对自己陌生的状态,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他这人没受过太大的挫折,这事也是钻牛角尖了。
平心而论,这事完全怪不到姚蝉身上啊,只一面之缘,她得要有多好的记性,才会把当时给她添堵的人牢牢记在脑子里?
有仇有过节,当时报复回来就好了嘛,怨气消除后,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留在记忆里给自己添堵。
申沛一直坚持的傲气骨气,在她迷茫不似作假的神情里,尽数瓦解。
是为了报复自己以前看不起人,所以才让自己也被人看不起?
他哭的凄凄惨惨,爹啊,姐啊,你们是不是已经算到他会有这么一劫,所以才故意把他扔过来受罪的?
一定是以往自己过的太舒坦了,所以才想方设法来折磨他!
他太难了。
…………
贺氏揉着头,看着面前傻乐的姑娘,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笑呢!”
隐约察觉到母亲语气里带着点不快,但又不知这种不快从哪而来,李缨雨想着可能是今个仰尘踏了,娘担惊受怕后心情不好,也就贴心的安慰了几句。
不说还好,说起来,似是更刺激到她。
“你这丫头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我在为你的事生气?那小大夫允诺你的那个请求多宝贵,你自己可清楚?你祖母,还有家里,对那个提议多看重,你不明白?现在就在外人身上浪费掉,你回去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就是因为那个承诺,她们母女在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她们以前对姚蝉的手艺还有所怀疑,但是经过几次观察,那种怀疑早就不翼而飞。
她气女儿擅自使用,又担心女儿用了承诺,那些来提亲的官家夫人打退堂鼓。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夫人间聚会,谁不巴结奉承着官太太,谁又对她们高看一眼?
她简直要被不知利害的女儿气死了!
李缨雨难掩错愕,“娘,您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叫在外人身上浪费掉,那是条鲜活的小生命啊,她能活过来您不开心?”
“那是人家开心了!今天那么多人,就算你不开口,也有人开口让她施救,再说,那小大夫未必会见死不救,可你……”
她越说越气愤,心里过不了这坎,拂袖而去!
李缨雨眼眶变红,想着去追人,又被亲娘呵斥不许追过来。
她做错了什么吗?好像什么也没做错,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做对,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件大好事,咋变成了现在这样,小娘子捂脸啜泣。
姚蝉在等邬易的时候,被哭声吸引的,路过的书生们朝着那个方向张望着,哭的是个姑娘,加上姚蝉自己也有浓烈的好奇心,就过去看个究竟。
只是……
“李姑娘?”
哭的人怎么是她?
李缨雨听见她的声音,手忙脚乱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珠,擦完还装自然跟她打招呼。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受欺负了?”
姚蝉可不被她的障眼法迷惑,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的询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小情绪。”
在李家的时候,俩人脾气相投,倒也成了朋友,没想到这么几天功夫不见,又生疏了,姚蝉其实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难过,肯定是因为中午那件事呗。
“让我猜猜,你娘骂你了?是不是因为是你开口的,你娘以为你用了那个要求?”
当初她为了报答她,特意承诺了她一个要求,今个她冒然拉着自己去救人,原则上来讲,已经用掉了那个请求。
那么重要的一个承诺,用在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李夫人怎么能不发脾气。
挨一顿骂是难免的。
李缨雨也没想到她一猜就对,也是被人戳中了伤心事,又带着些委屈,哽咽起来。
看来是猜对了。
事关自己,姚蝉少不得安慰她,“那个孩子你不开口,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仔细算来,那是我主观行为,跟你无关,更算不得是你起的头,所以啊,你那要求还没用呢。”
李缨雨打着哭嗝。
“哪里有这么一说,这不是我耍赖了吗?”
姚蝉调皮的朝她眨巴了下眼睛,“规矩是我定的,我不挑错儿,谁又能多说什么。”
年轻的姑娘啊就是好哄,在姚蝉三言两语后,对方已经破涕为笑了,她拉着姚蝉说了好些自她走后家里的事,说秦家表哥伤恢复的如何。
家里小辈们闹出了什么笑话。
家里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就绕到李元勤身上。
三堂哥处处跟姚蝉作对,还不停地给她穿小鞋,这些自己都清楚,因为都是一家,她总觉得自己也对不住姚蝉。
“没事,他是他,你是你,咱们的友谊哪儿能让破男人来破坏。”
一席话逗得她喜笑颜开,跟姚蝉在一起,好像永远都没烦恼似得,真好啊。
…………
傍晚,瑰丽的落日将云彩都烧着了,姚蝉终于等到了邬易。
他出了书院大门,焦急的张望,找着姚蝉的身影,直到视线落到外面小摊子上的姚蝉时,才松了口气,迈着急切的步伐追去。
姚蝉吐掉嘴里的糖渣,往后看好些蜂拥而出的学子们,惊喜道,“前辈们看完你的文章啦?眼下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今个本来就是他常休回家的日子。
“嗯”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上拎着的点心。
“那快点回家吧,龙凤胎估计都等久了。”
“好”
邬易又恢复了以前惜字如金的状态,不论姚蝉说什么,他都只回馈于一个字。
驴车慢慢悠悠的在路上赶着,一路上全都是邬易姚蝉之间,一问一答的状态,走半道儿了,才发现今个赶车的姚青山却格外的沉默,一路很少说话。
姚蝉面带狐疑。
问他怎么回事,只得到没事的敷衍回应。
这哪儿是没事的状态啊,她想追问,却被邬易拉住,他一针见血道,“你在担心那个犯事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