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救了?
“如果我现在走了,不出一个时辰,他就要没命的。”
那管家面带不屑,这份不屑不是对她,而是对里面那个人的。
“他早就该死了,做了那么多的错事,难道还配活在人世吗?小大夫,您有同情心我明白,但是这种人,不值得您同情的……”见姚蝉面带迟疑。
他多少也有点不快。
话都说这份上了,稍有点眼力见的,就会自己提出叨扰了,要告辞了,怎偏她就这般不识好歹呢。
见姚蝉还在犹豫,他已经没多少耐性了。
“您要是真的不忍,就把人给抬走呗,反正啊,他也活不了了,这麻烦您爱沾就沾吧。”
这也是他家老爷的原话。
这啥意思啊!
姚蝉忙活了大半天,精神本就高度集中,身体又疲惫,这时候被人以这幅态度,这种口吻告诫,心情哪儿能好的了。
正要回呛就被申沛制止,他把姚蝉拉到一边,低声把打听到的全都跟她说了,包括那人来历,脸上的疤痕为何而来,手上沾惹了多少鲜血,以及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还有那些人为何先前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人救他命,以及为何后来态度大变,任由他自生自灭,全一五一十的同她说了。
“姚蝉,你尽力了,我们都知道,做到这份上可以了,咱们走吧。”
审时度势,现在抽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她深吸口气,木然的看着刚刚赶来的吴遮。
她早该猜到的。
吴遮不顾屋内血腥,把她的药箱都拾掇好了,“现在你要做的已经做完了,走吧。”
姚蝉是他带来的,自己自然要把人带走。
就连姚青山都拉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拉着。
姚蝉被动的被他们带走。
刚走到大门口。
姚月秋低低的咿呀了一声。
“怎么了?”
姚蝉蹲下身子,以为她冷,摸着她的小手给人呵气。
姚月秋黑白分明的瞳仁看着她,在姐姐的鼓励下,犹豫再三还是把心头的话说了。
“姐姐,那天我们在镇子上买米,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那么笨重的牌匾,差一点就砸到俩人身上,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但是,好端端的,为什么提起了那天的事?
小姑娘迟疑再三,还是在姐姐的不解中,小声嘟囔出来。
“姐,那天牌匾确实是砸下来的,要不是刚刚那个伯伯,我跟哥哥脑袋就被砸出个大窟窿啦!”
姚蝉瞪圆了眸子。
显然不相信。
姚月秋见姐姐不信,也着急了,“我真的没说谎,哥哥那天也看见了,牌匾快砸住我们的时候,他扔过来了一个棍子,那棍子刚刚撑住牌匾,我看的真切,他脸上就是有那么一大块的疤!”
姚蝉视线递向弟弟。
小家伙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妹妹话里的真实性。
可是怎么会呢?
“这怎么可能呢?!”耳畔传来申沛相同的质疑声。
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怎么可能会大发善心来救人呢?
是坏事做太多了,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
“我没骗人!”姚月秋见自己被人怀疑,大声解释。
姚子安同样附和。
“好了,就算他先前误打误撞救下过龙凤胎,但姚蝉已经还回去他的恩情了,咱们快走吧!”
吴遮生怕姚蝉改变注意,也不顾男女大妨,拉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
这一番折腾,太阳早就落下了,秋天的夜风带来了几分寒意,沙沙的吹动着头顶的树叶。
姚蝉打了个哆嗦,身不由己的被人拉着离开,只是临走之前,不由自主的回望身后,县衙就算是夜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看着灯火阑珊,联想到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那个生命在一寸寸流逝的男人。
杀了那么多人,是死有余辜啊。
还绑架了那么多人,害的大家流离失所。
他罔顾人命,现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自作自受吧。
找她来的人都已经放弃了他。
自己何必执着?
不过就是个杀人犯。
他也不配自己浪费精力,浪费心神,浪费精力去救助。
对,不去想就对了。
这么走下去,不回头,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很快就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不就是一个杀人犯嘛!
先前她是被吴遮带着走,他估计也是怕自己心软,路上连个停顿都不敢有。
但是,姚蝉脚步慢慢停下。
她记得以前穿上白大褂时激动紧张的心情,记得她跟同事们的宣誓,志愿献身医学,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
时刻为病人着想,千方百计为病人解除病痛,救死扶伤,实行人道主义,尊重病人的人格,对待病人不分性别,职业地位应当一视同仁。
是啊,不分性别,地位,职业,低贱,一视同仁。
所以,她停下了。
姚青山心跳如鼓,最怕的一幕还是来了。
“你别犯傻!”
再回去的话,那是跟大家作对,那是要被人唾弃的!
但是姚蝉接受的教育,恪守的操守,不允许她这么半路放手,“说来也是可笑,我不否认他作恶多端,也不是圣母心发作,处处要彰显我的不俗,可是三叔,我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在病患身上,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算他十恶不赦,那也是在我治好他后,让他去接受他应当承受到的惩罚,而不是以这种法子,让他在我未完成的手术台上死去,我过不去这个砍,也不会这么放任不管。”
姚青山比姚蝉还小一岁,平时相处的时候,几乎没有叫过他三叔。
只有在很郑重,很正式的场合下,才会喊他三叔。
她这么一叫,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姚蝉甩开他们,大步流星的往回赶。
申沛他们面面相觑,着急是有,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生气吗?
生气!
可是生气有什么用,还能把人丢到这不管?
跺跺脚,几个男人小跑的追上她,他们现在能做的,不就是陪着她一块去折腾吗!
…………
姚蝉带着人从县衙出来时,有人去禀告了田知县,这县太爷现在连听她的名字都不能听,刚回过劲,听下人这么一说,又重新捧着痰盂呕吐起来。
小妾心疼的拍着自家老爷的后背,又气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