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天地间寒意不减。
滴答……
融化的雪水滴落在他额头上。
邬易冷漠的收回视线。
在他背后,姚子安就直挺挺的坐着,手握蜜角子巴巴的看着他。
他还小,很多事情还不能完全体会,但这会看着姐夫站在那,心里头隐隐有点难过。
刚刚送走那些来拉莲藕的大人们,家里方才还那么热闹,这会就这么安静了。
这种强烈的反差,越发显的他背影寂寥。
邬易不知道小孩子心中所想,站了好大一会儿后,眉宇间带着凉沁人的水珠,回了屋子。
姚月秋捧着散发着香甜诱人的甜嘴儿,也没吃的心思了,她巴巴的收回视线,声音小小的问着哥哥,“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姚子安垂下眼眸,虽然姐夫他们说,姐姐是去给人看病了,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可他心里总是有不好的念头在盘旋。
但这种话不能同妹妹说。
就连往常跋扈威风的姚花,似乎都感受到他们低落的情绪,今日没带着自己那群鸡太太们觅食,反而格外温顺卧在他们身侧,慢条斯理的梳理身上的羽毛。
就像是在无声的陪伴。
他整理好表情后小声道,“姐姐忙完了就会回来了,妹妹,这两天最好不要在姐夫面前提姐姐……”
“为什么呀?”
天真懵懂的女娃十分不解。
为什么他也说不出。
“没有为什么,你不问,姐姐才能更早的回来……”
小丫头对哥哥从来是言听计从,听完这个,紧忙点头,还在嘴上比划一下,乖巧的不得了。
…………
天已经大亮,刚刚恢复了安静的邬家大门,再度被人拍开。
徐氏焦急的嗓音在外面格外响亮。
门刚打开。
她就推着前来开门的邬易进了院子。
刚要关门,又瞥见匆忙赶往这里的姚家兄弟俩。
他们新房都挨一起,姚蝉这边有点动静,那边可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因为记挂着姚蝉,加上刚刚从外面回来,导致他们听见动静就赶紧来了。
徐氏表情惊慌,对上前方数道询问的眼神,哆哆嗦嗦抬手,这样,她手上拎着的那个包袱,也更加清晰的显露在大家眼前。
“这是……”
姚青河面带不解。
只一会功夫,她手上拎着的黑色的包袱,就已经溢出好些红色血迹。
那些鲜红液体低落在还未消化的雪地上,在这纯白颜色的对称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们瞬间投向邬易。
邬易身形不稳,重重的栽在姚青山身上,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除了令人生寒的清冷外,还夹带着颤抖的惧意。
兄弟俩从他脸上读出了怀疑。
想起他昨晚的吩咐,再看看他如今神色,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那个包裹。
院子里气氛像是被寒意冰冻住,许久没有声音。
邬易试图往前走。
但他脚下像是同雪地冻在了一处儿,竟连丝毫挣扎而起的力道都没有。
徐氏心急如焚,见院子里大家表情各异,但都没人有行动,估计是受不住这诡异焦虑的氛围,就把那包裹放在了地上,一不做二不休打开了包裹。
入眼的是一双并不陌生的鞋子。
明眼人一看就认出那是姚蝉失踪那日穿在脚上的。
邬易本就面无人色的面容,此时更是惨白一片。
随着徐氏拿起鞋子,一道惊恐叫声,随即传来。
她下意识的将鞋子扔了出去。
惊魂未定的看着手上的黏腻。
她本以为那只是个鞋子,但拿到手上才知道这重量不对,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里不好的想法,她越发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那种粘稠的液体。
加上刚刚随意一撇,瞥见的鞋子里露出的一截血肉模糊的器官。
鞋子里多了东西,那东西还能是什么?
除了脚丫子,她再想不到其它。
而在姚蝉的鞋里出现了脚丫子,那这东西的主人是谁,那还用说吗?
也因如此,鞋子里的东西打滚儿落到雪地里时,院里的人都傻了。
邬易紧盯着那个翻滚的东西,视线恍惚,脑袋中更是天旋地转,身边种种声音瞬间离他而去。
是他错了吗?
还是他已经来不及了?
姚蝉,真的是她的……
他甚至不敢提及那个字眼。
他现在不敢呼吸,因为每呼吸一下,胸腔处都会牵扯出一种无法言语的钝疼。
渐渐的,那触目惊心的玩意终于停下了滚动。
姚青河看见那东西全貌后,扯嗓子喊道,“只是猪蹄子,是猪蹄子!”
还好不是脚掌,还好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东西!
他扶着身子打颤的邬易,在他耳边不停喊着,过了好半天,邬易的眼睛才眨巴了下,他茫然的视线落到男人身上,仔细辨别着他口中所说的话。
渐渐地,他长抒了口气,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人,踉跄过去,更是不顾鞋子上面的污迹血迹,将其拎到了手上。
姚蝉特别怕冷,衣服跟鞋子都是自己加工过的,尤其是冬天的这种鞋子,本身就塞上了棉花,但她拿到手上后,又拿硝好的兔皮缝在鞋底跟鞋面里面。
姚蝉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鞋子穿上舒服暖和,走多久都不会冻脚。
所以不光是她的,就连龙凤胎跟自己的鞋子,都被她这样加工过。
对方送来鞋子是做什么,提醒他,自己先前在撒谎,她根本不是在给人看病吗?
邬易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煽动。
“谁干这缺德事了?”
徐氏擦把冷汗,想到这人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这是姚蝉的脚丫子,就怒从心来。
她掐腰大骂过后,又察出不对劲。
心惊胆战看了眼邬易,又看了下地上那只重新结上冻的猪蹄子,想了好久,才口干舌燥道,“姚蝉,姚蝉不是去给人看病了吗?
可是她的东西怎么会被人扔到家门口,还是用这个恶毒的方式扔过来了?
他们想干什么!”
邬易好像没听见她的辱骂,冷声道,“这是在提醒我……”
姚青山满腹不解,提醒?
提醒什么?
可惜不等他询问,二哥已经拦住他,不许他再问了。
其实徐氏脑袋里也有个模糊可怕的念头,但她不敢说,恰逢邬易也发话了让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
她张张嘴,到底还是把满腹的不解重新吞了回去。
“向峰那边有动静吗?”
姚青河兄弟俩见他不提鞋子的事,心乱如麻,但还是如实回应他,“昨晚回去后没什么异样……”
如今这时候,姚青河也不能单纯的相信,姚蝉是去给人看病的这一说辞了。
他小声问道,“你是在怀疑他吗?”
既然邬易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让他们私下去盯着向峰那的动静,估计也是察觉出异样了。
“向峰这人,动机很大。”
没有回应到底是不是他,只是说了句动机大。
那他的动机在哪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大门被人拍开,李元硕焦急的声音响起。
姚青河打开房门,放他进来,冬日早晨寒冷,他鼻子脸颊上一片通红,不过进来后他也没啰嗦,言简意赅道,“邬易,你真的是料事如神!
那个向峰,真的不见踪影了!”
“他逃了?”姚青河嗓子变调的提问。
李元硕连连点头,“竹院那边已经是人去楼空,钱,衣服凡是值钱的东西都没了,现在家里一片狼藉……”
“还真的是他!”
姚青河昨天晚上跟弟弟盯着他的,也就早上天亮了,才回来打个照面。
谁知就这么会功夫,人竟然跑了!
既然他跑了,那这是不是证明,这人心里有鬼?
“我去找人追他!”
种种线索堆积起来,他越发觉得看透了真相。
当下气急败坏,嚷嚷着要把人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