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尚眼看着门口进来几个健妇,心下早有预测,当下故作镇定,款款道:
“奴家记得,老太君临走前,叮嘱二奶奶……”
后面那句“叮嘱二奶奶一直待在珈蓝院,一年的功夫方能出来”的话尚未说完,秦二婶一个巴掌便呼了过来。
玉尚一贯身子娇弱,身形一歪,受了这一巴掌,雪白的脸颊便高高肿了起来,一个五指分明的红掌印尤其明显。
“你这贱婢,昔日若不是你出卖我,我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秦二婶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玉尚,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在珈蓝院可不是吃干饭的,多日来,思来想去,思忖许久,终于募地悟到,何以那日本来约定好的火,在库房外头提前烧起。
根本不是这丫鬟惧于自己失势,才临时倒戈,分明是她早就同陆良玉那个小狐狸勾结好了,挖了坑,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后面若不是此人咬死自己不放,秦老太君也不可能剥夺了自己管家的权利,还被禁足不得出府。
秦二婶越想是越气,她出身高贵,做女儿家时也好,出嫁至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陆良玉不在,就拿此人先出口恶气。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下令四个健妇抓住玉尚,又左右开弓,给了她几个巴掌,眼看着玉尚嘴角渗血,才满意地拿过丝绸制的手绢,细细地擦拭过自己的手掌。
将手绢递与一侧的嬷嬷,冷笑一声,道:“给我搜出对牌。”
几个健妇死死地按住四肢,玉尚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秦二婶摸着属下递上来的桐油色的对牌,只细细摩挲。这个属于她的东西,离开她不免有些太久了。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陆良玉再有机会夺会对牌。不对,陆良玉已经没有机会活着回来了。
秦二婶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随即收起对牌,板起脸对着下属道:“将这贱婢关入柴房。”
她要让府中其他人好好看看,镇南侯府,要变天了。
待到玉尚被压了下去,秦二婶才抿了口下人递上来的茶,轻描淡写地道:
“不许给她吃食和饮水,问就是她偷窃我镯子,绝食而亡,听到了吗?”
身侧的心腹一凛,当下低下了头,点头称是。
那个昔日心狠手辣的二奶奶,终于又回来了。
翌日,有一个消息传遍京中,沉寂多日的京师,顿时好似沸水般炸开了锅。
听闻,前方传来消息,搜寻的人发现了几具尸体,看衣着打扮,似乎是镇南侯府的人。
谣言是越传越烈,甚至传出了那几具尸体中,有男有女,连男女的衣着穿戴都说的清楚,分明就是镇南侯府的侯爷同其夫人。
虽然有人提出质疑,但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三人成虎,一时倒容不得人不信。
京中一时哗然。
不管朝中大臣,还是民间的士人百姓,都纷纷上书,要求皇帝给个说法。
毕竟一国侯爷,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好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震怒之下,下令朝中继续搜寻镇南府侯爷,彻查刺客。
就在众人对这则消息半信半疑之际,另一条消息佐证了众人的判断。
陆家
一个丫鬟脚步迅疾,完全不似平日的安静,急忙往后院跑去。
“夫人,确定了,大小姐同姑爷都死了。”
丫鬟直冲冲地闯进门,开口就道。
赵姨娘面上一喜,但她为人谨慎,当下极力控制住面上的喜悦,问道:“消息确凿?”
这丫鬟正是赵姨娘的心腹秀珠,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当下点头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镇南侯府的匾额上,已经挂上了白色的帷幕,已然发丧,相信过不了多久,咱们府上也能接到消息。”
秀珠一口气不停顿地将自己的见闻全部倾泻而出。
赵姨娘一时又惊又喜,转而狂喜。饶是她一向自持稳重,面对这样天大的“喜讯”,也连连道了好几个“好”字。
才勉强控制住心神,随即道:“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后院的那个贱人。”
随即摇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李柳琴压她头上许久了,是时候让她尝尝这丧女之痛了。赵姨娘恨得牙都痒痒。
真的老天开眼,看来饶是陆良玉一时运气好,但终究命格卑贱,压不住如此滔天的富贵,最终也免不了身首异处。
赵姨娘心下欢喜,跨出屋子的门槛,却还不忘叮嘱秀珠道:“去通知二小姐一声,叫她今日收敛些,别在老爷面前招不自在。你也是,最近仔细些,别露出马脚。”
这便是赵姨娘的谨慎之处了。
“是。”
眼看着秀珠远去,赵姨娘这才不慌不忙,往后院一个甚少踏足的院落前去。
她要让李柳琴知晓,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赵姨娘一脚踏入此地,看着院中那半死不活的一丛竹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李柳琴也好似这丛竹子,自命清高,自谓风雅,看着似乎半死不活,随时都能断气,但却一直占着此地,也一直半死不活。
“二太太好。”
绿枝正出门倒水,正巧望见了赵姨娘前来,当下一凛,忙请安道。
“夫人在里面?”
赵姨娘面上露出了惯有的微笑来,这微笑便好似她镶嵌在她脸上一般,饶是面对最恨的人,也很难再剥落下来。
看得绿枝心下一颤,这位可是许多年都不曾来看过夫人了,眼下小姐不在,不知这位是打着什么主意。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觉得这位是存了什么好心思。
但她一个丫鬟,又如何敢拦府中后宅的掌权人。
当下只提高了声音道:“二太太来,所为何事?夫人吃了些药,方才又睡了过去。”
这便是在故意知会里面的李柳琴配合她,装睡了。但李柳琴又岂是一般人,当下轻咳一声,道:
“唤人进来就是,我还怕她不成。”
主子发话,绿枝就算心下再不愿,也只能恭敬地掀起门帘,道了句:“二太太请。”
里侧的李柳琴似乎听到了这话,当下边咳边不屑地道:“一个姨娘而已,还给她脸面,叫什么太太。”
赵姨娘僵在脸上的笑容一时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个李柳琴,还是老样子,嘴毒得很。不过,相信她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