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政事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中,长公主主动请命,为给受灾的百姓募捐,宴请各家夫人小姐一共出力。
这是既为民请命,又出风头的事,皇帝听罢大为赞赏。
陆良玉自然也接到了帖子,她心知此事推脱不得。同蒋钦勇互通消息,知晓蒋钦勇也会到,这才松了口气。
宫规森严,禁忌重重,长公主又是个不明敌我的人,她才不愿一人前去。
按律,宫中大大小小的车马,均需在端门外便停下马车,再步行入宫。
但镇南侯府颇得皇帝宠爱,故而马车可直通午门外。
陆良玉由着彩蝶扶下车,便看着远处一群小脚女人、身着层层不便的丝裙,顶着烈日,从端门那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个个晒得脸颊通红。
“夫人,您先请。”身着淡绿色的简花宫装的宫女早已在午门口等着。
陆良玉闻言,摇头道:“不必,且等等诸位夫人小姐。”她早就看出,人群中走在前面的,正是蒋钦勇。
宫中阴谋诡计颇多,她可不敢一人独自入内。
“良玉~”蒋钦勇望见了陆良玉,高声挥手道。
人群之中,只她一人走得颇为闲适。
“见过侯府夫人。”余下的夫人小姐都是些年轻的,见状忙齐声行礼道。一个个打扮得颇为繁复,满头的钗凤玉簪,翠绕珠围,香风扑鼻。
这些人中,以陆良玉品阶最高,行礼也是应当的。
“诸位有礼了。”陆良玉一手拉过蒋钦勇,阻止她行礼,一边对着众人微微颔首。
自然,她没有错过人群中,咬牙切齿的陆良荷。
陆良玉微微一挑眉,想不到陆横才还在养伤,陆良荷这个做姐姐的居然有空出来。
更何况,今日来的夫人小姐们均家世不低,不知陆良荷的帖子,是谁发给她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恐此事有诈。
陆良玉想到此处,更加笑容可掬,对着在小声窃窃私语的众人道:“各位,入宫去吧,莫要让长公主久等了。”
“是。”众人齐声,却也不敢僭越,只小心翼翼地跟在陆良玉后头。
蒋钦勇回头望了望一脸谨小慎微的众人,瘪瘪嘴,低声道:“方才我居然忘记行礼了。”
陆良玉眼睛一蹬,装作微嗔状道:“现在补也来得及。”
蒋钦勇哈哈一笑,惹得后面的众人诧异不已,这个蒋家的女儿,不免有些太狂妄了。
一行人由着宫女带着,进了宫门,绕过长廊,好一顿绕,才来到了和熙长公主所居住的凤阳殿。
长公主不愧是皇帝老儿最宠爱的女儿,整个凤阳殿恢弘大气,屋顶的琉璃瓦流光溢彩,一看就是翻新过的。
一入宫门,更是处处尽显奢华,玉阶白马,金钉朱门,院正中一颗一人环抱粗的香樟树更是引人注目,遮天蔽日,郁郁葱葱。
宫女见陆良玉正盯着那棵树,当下笑着介绍道:“这是殿下出生那年,陛下亲手种下的。”
长公主得皇帝宠爱,可见一斑。
陆良玉却是从宫女的炫耀中,察觉到一丝悲凉。
这女儿家种香樟树的习俗,是南方传来的。彼时南方的大户人家,会在女儿出生之际,种一棵香樟树,待到将来女儿出嫁之际,便砍了下来,请能工巧匠,做成两个木箱子,来作为陪嫁,取“两厢厮守”之意。
香樟树制成的箱子,不虫不蠹,沁人心脾。
长公主远嫁塞外多年,这棵树却完好无损,自然有些怪异在了。
她收起脑中的这些想法,迈步入了宫殿。长公主已端坐主位。这是陆良玉第二次见到这位长公主。
比之上一次的浑身黑衣,散发着一股腐朽之气。眼下的长公主,身着绛紫色,身形高大,凭空有一种高贵之色。
殿内早已有两人在,一人是平西王府的小姐彩烨,一人则是韩念意,不过眼下她早已嫁做人妇,梳起了妇人头。
陆良玉一见这两人便觉头疼,只冲着长公主微微颔首,后头的众人则一并行礼。
宫女们便上前来,引导众人落座。陆良玉不出意外,自然是在长公主身侧,毕竟,镇南侯府的地位在那里摆着。
余下的夫人小姐各自入座,本是寂寂无声之际,只听得有人“啊”了一声,便闻矮几翻倒,一女子丢倒在地,矮几上的碗碟茶壶茶杯香炉都掉翻在地,一时碎成一团。
陆良玉一眼便看清了,那女子是陆良荷。她眼睛微眯,看来今日有人在故意针对陆良荷。
只见陆良荷在宫女的搀扶下,浑身狼狈地站了起来,大抵摔得不轻,站不稳,一直颤颤巍巍。
身上那件对襟羽衫衣裳上面,茶水香灰混在一起,全是污渍,这件衣服可算是毁了。
陆良玉端起茶,抿了口茶,看来赵家最近日子不顺呀,这件衣服还是之前三月三之际,陆良荷前去见秦希泽时穿的。
以前的陆良荷,可是从不穿旧衣服。
一侧的韩念意早已闻声嗤嗤笑了起来,边笑边故作惊讶同关心道:
“诶呀,这不是陆家的二小姐嘛,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坏呀?”
陆良玉见状,便知,不用想,韩念意既然跳了出来,此事的罪魁祸首必是她。
陆良荷一向最是在意面子,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只得强忍着道:“不碍事的。只这衣服……”
说到此处,对着长公主道:“麻烦殿下,能不能让我去换件衣服?”
宴会刚开始,便出了意外,长公主本就已经眉头紧蹙,十分不满。
陆良荷居然还敢开口提要求,当下冷冷地道:“去给她换套衣裳。”
一侧的宫女会意,领着陆良荷去了后面。
这个插曲让长公主面上不爽,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正式开始。
宫女们依次上了些宫中特制的茶点,只拇指大小,一个个玲珑剔透,看着却十分开胃。
陆良玉正看着那茶点,却见一宫女佝偻着身子,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塞给了她一张纸条。
陆良玉心下大骇,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按在了手心。
心下猜测,这是谁写的?有什么目的?秦希泽不可能这样传递消息给她。会不会是陷阱?
陆良玉的大脑在迅速地转动,连陆良荷是何时回来的,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