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玉在马上不知颠了多久,她双眼依旧不能视物,一面又忧心后头敌人追赶上来。始终紧紧地勒着缰绳,任由马匹不知驮着她去向何方。
没了主人的命令,马很快便停了下来,悠悠荡荡地在路上放慢了脚步,正所谓,老马识途,马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不知过了许久,陆良玉隐隐听得前面有说话声,心下正犹豫,便见那行人已发现了她,大喝一声,纵马过来。
“良玉?”一女声试探道。
陆良玉一时喜不自禁,是蒋钦勇的声音。她忙求助道:“我眼睛出了些问题,现在下不了马了。”
蒋钦勇忙伸出手臂将人抱了下来,一时又惊又喜。拉着陆良玉的手,喜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后面的话被呜咽声掩盖了。
二人自秋猎后,便再未见面。陆良玉知她为人真挚赤胆,心思又单纯,定是为自己担心了许久。
“对了,我陪你去找你家相公,他要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蒋钦勇想到此处,忙对着陆良玉道。
“侯爷似乎走了。”一堆人中,有人嘟囔道。
“走了?去了哪里?”蒋钦勇皱眉问道。
这些人都是蒋家的属下,负责在四处巡逻。“就不久前,看到镇南侯府的马车顺着大路走了。”
“是的,就是顺着那条路。”
“车里看清是侯爷了吗?”……
一堆小伙子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陆良玉不免心一沉,这个关键时候,秦希泽为何离开?他究竟去了哪里?
“良玉,这些都是我蒋家的弟兄,你跟着他们。”蒋钦勇快速道。
“我带人去给你把相公拦回来。”说着,陆良玉回头瞪了一眼,对着那堆还在讨论的小伙子吩咐道:
“你们几个注意了,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镇南侯府的当家夫人,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们,你们得给我护好了,到时候全尾全须的交给我。”
“要不然,别说我收拾你们,镇南侯府的侯爷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蒋钦勇语气故作凶狠道。
几个小伙子立马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老实得很,看来平常没少被蒋钦勇收拾。
“良玉,我快去快回。”蒋钦勇飞身上马,点了几个下属,扬长而去。
陆良玉蒙着眼,听着几个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互相咬耳朵,谁也不肯先过来招待自己。
“各位小兄弟,劳烦谁领我去个房间坐会。”陆良玉骑马本就是新手,跟蒋钦勇学了不久,又太过紧张,腿肚子直发软。当下对着众人温和提议道。
几个小伙子你推我、我推你,犹犹豫豫好久,才有人不情不愿地递了根树枝给她,牵着她往帐篷走去。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陆良玉不知自己过了多久,也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真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当下问道。
“十几天了吧。”有人回复道。
陆良玉点点头,猜测蒋家大军定是京中叛乱后才赶来的。
几个小伙子人看着冷淡,经过门口的台阶时,却不由自主地提醒她。
陆良玉微微一笑,道了谢,心下知晓,蒋家的人,真心不错。
入了门,几个小伙子将她晾在一边,夜色渐晚,陆良玉肚子饿得咕咕叫。
“劳烦小兄弟给点饭吃。”陆良玉又开口道。
不一会,有人塞了个冷馒头到她手里。
有人则解释道:“灶火早熄了,只剩这个了。”
陆良玉道了声谢,将馒头啃了下去,有人看不下去,给她塞了杯水。
陆良玉也不介意,吃饱喝足,一股困倦来袭。她自从怀孕后,便很嗜睡。当下摸索着爬上床,自顾自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许久,只觉帐篷内一股寒气涌入,陆良玉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
但她知道,有人进来了。当下忙直起身子,人还没坐好,就被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是秦希泽。
陆良玉嗅着秦希泽衣袖上清冽的味道,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良玉~”秦希泽捧起她的脸重重地亲了几下,胡子扎得她脸疼。
陆良玉耳朵敏锐,自然听到了帐篷内此起彼伏的几声倒吸气的声音,是那几个小伙子。
“还有人在……”她推了推他,低声道。
秦希泽这才注意到她眼出了问题,那双一贯总是笑盈盈的眼眸,眼下双目无神,不知定向。
“你的眼睛……”秦希泽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
毫无反应,不免心下一沉。
陆良玉柔声安慰道:“眼睛被绑多了,只怕需要一个恢复期。”
“我去找大夫~”秦希泽忙要往外走去。陆良玉拉着他的手,不想要人离开。
蒋钦勇早就候着在门口,见状叹了口气,故作口吻道:“得,我去,谁叫我生了双跑得快的腿。”
说罢,人已不见了踪迹。几个小伙子也窸窸窣窣地跟着出去了。
陆良玉依偎在秦希泽怀中,嗅着熟悉的味道,心下放松极了,困倦更是席卷头脑,只耳听着秦希泽似乎在絮叨些什么,人却昏睡了过去。
大夫来时,便见镇南侯府的侯爷正怀中抱着一女子,像抱小孩一样,好声好气地哄着。
蒋钦勇识相,早就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大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想要出去,却也不是机会。方欲行礼,便见侯爷摆摆手,示意他过来。
“把把脉吧。”秦希泽低声道。
大夫忙轻轻搭在女人手腕上,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随即欢喜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这是有孕了呀。”
秦希泽脸色一沉,一股骇人的气势便充盈了整个房间。
大夫是个有眼色的,吓得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主子,明明是件大喜事。
“此事,不许跟任何人说。让我听到一点风声,仔细你的脑袋。”秦希泽随即收敛了神色,只冷声道。
“好,好,小的一定保密。”大夫连声应道,随即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秦希泽抱着怀中细软的身子,望着陆良玉消瘦的脸,一股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胸腔。
往日,大夫的话又浮现在他脑海中,“公子终究伤了根本,日后恐子嗣艰难。”
陆良玉失踪半个多月,回来便有了身孕。她一个弱女子,遭遇过什么可想而知,只怕她眼下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此事终究要瞒了她。
他既命中注定一生无子,她的孩子,便也是他的。
秦希泽缓缓抱紧怀中的人,此事必须做的极为隐秘,最好连良玉瞒过。
此事终究,是他的疏忽。命运难测,饶是兰因絮果,他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