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良玉怀孕后,秦老太君坐镇府中,小厨房白日里不停歇给她供各种汤汤水水,点心之类,不曾有半分亏缺。
但陆良玉还是多了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怪癖。
比如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去厨房,其实她一起身,秦希泽便已经察觉,只束手悄悄跟在了身后。
还来不及说一句,便见陆良玉从灶台利索地摸出一颗鸡蛋,随即不带丝毫犹豫地在灶台边一磕,将鸡蛋壳分成两半,连蛋黄带蛋清,全部生吞了下去。
这举动让秦希泽沉默了许久,这才现身开口道:“你想吃什么,叫下人做。”
陆良玉受惊,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鸡蛋壳藏到了身后。
“……”
秦希泽盯着她的手半晌,才低声道:“你想吃炒鸡蛋,我给你炒。”
顿了顿,才接着勉强道:“生鸡蛋,只怕对身体不好。”
陆良玉攥着手中的蛋壳,掠过一丝尴尬,解释道:“我不想吃炒鸡蛋,只想吃生鸡蛋。”
便见秦希泽一贯古井不波的表情,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错愕。
陆良玉碰碰鼻子,道:“回去睡吧,已经好了。”
一夜平静。
过了几日的一天夜晚,月明星稀,陆良玉募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秦希泽夜夜提着心神,立马也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陆良玉长长的发髻,问道:
“怎么了?又想吃生鸡蛋了?”
陆良玉咬咬嘴唇,只觉有些难以启齿。
“怕什么,又不是你要吃,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小馋鬼。”
秦希泽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安慰道。
陆良玉摇摇头,舔了舔嘴唇,似乎犹豫着怎么说这话。半晌才摇头道:“不去了,睡吧。”
秦希泽木然,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
随即微微一笑,起身拾起她的衣衫,道:“走吧。”
陆良玉就这样起身了。
二人方才出门,府中的暗卫便已现身。毕竟,三更半夜不睡觉,只恐有什么急事。
“无事,跟在后头。”秦希泽低声嘱咐道。
暗卫便远远跟着,看着二位主子悄悄溜出了府去。
三更半夜之际,路上连打更的更夫都不见了踪迹,整个京城,在夜色中陷入了深眠。
所幸临近中秋,月儿越发的圆,月光皎洁,地上好似铺了一层白霜。
秦希泽贴心地牵着陆良玉的手,二人顺着侯府门口的一条小路踱步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想去做什么?”
人已经出来了,眼下必定容不得她不说了。
“我想去……闻闻猪圈的味道……”陆良玉蚊子哼似的开口道。
陆良玉觉得,自己此生,必定没有比此刻更窘迫的时候了。
秦希泽一双凤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意,一贯清冷的脸颊也染上了喜色。
随即强忍着笑意,俯身摸了摸陆良玉圆鼓鼓的肚子,感叹道:
“原来肚子里居然怀了只小猪。”
陆良玉真真是囧到脸发红,但好在,她不需要解释,秦希泽已经牵着她出发了。
路上,秦希泽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陆良玉停住脚步问道。
秦希泽大抵思忖了许久,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猪圈是什么味道。”
陆良玉手上一顿,才开口解释道:
“在老家的时候,陆家尚未发迹,旁边有农户院里垒了个猪圈,里头就养着几只小白猪,我有空就遛出去看。”
不知为何,方才她睡得好好地,募地醒来,就非要闻到童年时的那股猪圈味,简直是挠心儿似的,一刻都等不及。
秦希泽牵着她的手,小心地照顾着她。二人摸索着走了一会,才想起一个问题,堂堂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哪里会有猪圈。
看来要想找到猪圈,必须得出城去京郊处寻找了。
只眼下京中夜间一直在实行宵禁。需得五更三点由京中侍卫敲响晨钟后,才能开禁通行。否则只恐得笞打四十下。
“要不还是回去吧。”陆良玉开口劝道。
“不必,既是良玉想要,违禁也在所不惜。”说着,牵着人往京畿的城门口走去。
“小哥,劳烦开个城门。”秦希泽上前对着那正熟睡的士兵开口道。
那人一惊,募地拿着手中的长戈跳了起来。“谁?谁?”
“小哥,劳烦开门,我们要出城。”秦希泽态度和蔼道。
“都三更天了,又不是家里出事非要出去,不行,不能开。”
那人被秦希泽吵醒,怒道。
随即清醒了一些,看清了秦希泽穿戴繁复,气度非凡,当下态度恭谨了些,解释道:
“大人莫不是有紧急公务要出城?”
秦希泽摇头。
那人这下眉头紧皱,回头便瞥到了在月光下的陆良玉,见那妇人身形,看着似乎怀孕了。
当下又问道:“难不成是夫人要生育了?这倒是可以通融通融。”
秦希泽又摇摇头。
那人这下没了脾气,指了指城墙上头的刻漏道:“眼下是三更,大人若没有什么急事,等到五更开了城门再出去吧。”
“还是现在就出去吧。”秦希泽依旧不让步。
那人好生犹豫,眼前人一看就非常人,他若是按律笞打四十下,只恐日后吃不了兜子走。
但违背宵禁属实。
“小哥,这是我的腰牌,先让我同夫人出府,白日你去寻五城兵马司便是,不必担心我赖账。”
秦希泽随手解下腰牌递与那人。
那守卫是个不识字的,接过腰牌,只得无可奈何地开了城门。
陆良玉重新牵上秦希泽有些微凉的手,不安道:“你会不会挨打?”
秦希泽摇头,“不会,没人敢。”
陆良玉这才安了心,二人直奔京郊而去,京郊多农户,遍地养猪。
陆良玉寻了一处猪圈,听着里头小猪哼哼唧唧在熟睡,这才探头贪婪地嗅着熟悉的味道,只觉满足极了。
秦希泽见状,干脆脱下外衫,铺在地上让陆良玉坐着。
天上的星星似乎淡了许多,陆良玉凑近猪圈,臭味充斥鼻中而不觉,身侧的秦希泽做何想法,她更是不知。
她头倚着秦希泽的肩膀,心下只觉好笑,满足中又夹杂着感动,一时百味杂陈。
她一贯谨小慎微,寡淡少欲,从未像今日一般,处处得到满足。
直到天光乍现,拖长的鸡叫声此起彼伏,屋内有人起身的声音。
秦希泽才拉着陆良玉,离开了此处。
不过一日,京中大多数官员都得到了消息,昨天半夜,镇南侯府的侯爷,违背宵禁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