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是新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掀开了新年的序幕。
镇南侯府的男主人不在,下人们也兴致勃勃地准备着新年的事项,对联、灯笼、窗花贴得府内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映得人脸都红了。
“良玉,你可得好好注意点身子,我怎么觉得你似乎消瘦了?”
秦老太君摸着陆良玉的手腕道。
陆良玉笑笑,摇头道:“是衣服显的,没有瘦的。”
她穿了一身红艳艳的大红洋缎对襟褂,显得整个人除了肚子隆起,其他地方都不显胖。
秦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希泽也是的,大过年的不回来,连封信都不知道写,心里还有没有你们母子。”
说到此处,忙问道:“良玉,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跟希泽闹矛盾了?他才出去了?”
陆良玉嫣然一笑道:
“祖母想哪里去了,我还大着肚子呢,侯爷他不是这种人。估计信就在路上了,如今天气冷了,应该是地上结了冰,送信的人耽搁了。”
秦老太君见她神色自如,心下也放心不少。
心知二人一直关系甚好,秦希泽对于这个媳妇颇为疼爱,应该不至于闹矛盾。
“一会宫宴的时候,你记得披个轻裘,外头冷。”
秦老太君开口叮嘱道。
陆良玉眸中一暗,随即恢复了之前的笑意,柔声道:“多谢祖母关照,良玉省的。”
秦老太君也乐呵呵地笑了笑,孙儿虽不在家,但曾孙就要出生了,这个孙媳妇也大方得体,倒也心情舒畅。
“我回去收拾收拾,一会马车备好了,我们就入宫。”秦老太君叮嘱道。
陆良玉乖巧地点点头,望着秦老太君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不知何时,这位镇南侯府后宅的掌舵人,身形佝偻了下来,满头银发,更显苍老。
秦老太君,真的老了。
秦老太君太老了,老到不能承受韩念意惨死和秦希泽失踪这两件事。
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陆良玉不由得心头一酸,正因为如此,今日她才不能让秦老太君入宫。
只需秦老太君一入宫,此事便瞒不住。
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阻止,秦老太君是老了,但又不傻,强行阻止必然会让秦老太君心生疑窦。
她只能制造偶然。
“小姐,都准备好了。”彩蝶入内,徐徐开口道。
陆良玉点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外头风大,小姐拿好手炉。”彩蝶将手炉塞入陆良玉怀中,这才扶着陆良玉上马车。
马车毕竟高一些,陆良玉如此已经怀孕六月有余,自然身形笨重,蓦地,陆良玉惊呼一声。
“啊,我好像,磕到肚子了。”陆良玉故作惊恐道,随即捂住了肚子。
秦老太君也有些慌了神,忙道:“快,扶良玉进屋子。”
“青翠,去找府中的大夫。”青翠是秦老太君院内的小丫鬟,腿脚麻利。
秦老太君一面指挥府中众人,一面安抚着陆良玉道:
“别怕,你身子骨好,应该没事。”
陆良玉观秦老太君面色紧张,是真诚地为自己担忧。心下叹了口气,若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想大过年的,这样吓唬一个老人家。
彩蝶忙将她扶了入内,给她扑了点白粉,遮住了红唇,显得人脸色也惨白了几分。
王大夫也匆匆赶到,按照之前几人说好的,只告诉秦老太君,陆良玉情况不太好,需要卧床休息。
秦老太君难免有些愧疚,拉着陆良玉的手后悔道:“早知道,寒冬腊月的,你又大着肚子,我拉你进宫干什么。”
陆良玉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祖母莫要自责,我休息休息就好。时候不早了,祖母还是早些入宫吧。”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放心入宫?”
不管陆良玉怎么劝说,秦老太君自然不肯,执意要在侯府守着她。
陆良玉的目的达到了。
她自然知道,这只是权宜之策,但只需秦老太君今日不入宫,她就能瞒一日是一日了。
大年初二的时候,府中果然收到了秦希泽的信件。
秦老太君年纪大了,眼神也没有以前好了,书上的小字几乎看不清了。
她将信递给陆良玉,笑道:“念念,还算他有良心,惦记着我们。”
陆良玉接过信,这份信自然不可能是秦希泽写的。这是她找外头的人,模仿了秦希泽的字体,写出了这样一封问候的家书。
只问候了家中人,说事情比较复杂,加上大雪封了路,车马不知何时才能通行,争取早日回来。
一封信写得合情合理,秦老太君也不再生疑,只连连点头。
陆良玉送走了老太君,心中却在思忖着,究竟秦希泽被压去了哪里?
转而又想到蒋钦勇被打入冷宫,蒋家人更是下了大狱,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这般思量着,人不知不觉眯眼睡了过去。
蓦地,陆良玉从梦中惊醒,身子一颤。
一侧的彩蝶也忙醒了过来,问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陆良玉方才在梦中,脑中闪过一念。新皇急着将蒋家人打入狱中,将西北大军收入自己手中。
那么,眼下没有比西北军中,更适合关押秦希泽的地方了。
西北地偏,加之派过去的人肯定是皇帝的亲信。军规森严,外人不能随意入内,这简直是个关押人的绝佳地方。
陆良玉越想越觉得有理,忙起身写了封信,让彩蝶送了出去。
一想到事情有了眉目,她心情好了一些。
随即看到方才出去的彩蝶,一脸难看地入内,只低声道:“小姐,人来了。”
陆良玉自然知道这人是谁,她本以为过年会忙一些,岂料,只忙了大年初一。
这大年初二,人就眼巴巴来了。她当下沉住气,秦希泽的下落还不明,她还得同此人虚与委蛇,套点话出来。
正想着,那人入内,满脸兴奋地道:“良玉,叔叔找到了。”
此话一出,陆良玉不可谓不震惊。她站起身来,身形控制不住地颤抖。
“真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抖。
“千真万确,我的人已经去接叔叔了,过几日就能到京。”新皇满脸笑意,一副眼神中,透露着欢喜的模样。
一时之间,连陆良玉都有些恍惚了。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似乎总是不惮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也许,新皇其实是一片好意。但无论如何,秦希泽能平安归来,实在是谢天谢地。
陆良玉恍惚之际,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眼底一抹狡黠之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