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也不在意赵姨娘的这番辩解。
小厮的问题解决了,陆良玉又安然无恙,陆家声誉没有受损,对陆老太太来说,就不是什么大事。
当下干咳一声,一侧的赵姨娘是个机灵的,立马递了桌上的茶上前。
陆老太太只不接茶杯,任由着赵姨娘端着茶杯,反倒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地上的流月道:
“这丫鬟我看也年纪大了,留不住了,你是个管事的,怎么处置你看着。”
流月好似早就预料到一般,只低着头闷闷地道:
“谨听老太太处置。”
赵姨娘应了一声,却见陆老太依旧没有接茶杯的打算,只得继续端着。
“兰娟你这几日闲着,就过来给我老太婆搭把手。”
兰娟便是赵姨娘未出阁时的闺名,老太太如此说,认定此事赵姨娘捣的鬼,至少有她在其中搅乱。
“是。”
赵姨娘不敢反驳,只得脸上堆笑应道:
“能伺候老太太,是兰娟的福分。”
面上没有露出半点对这处罚的不满来。”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对着身侧还在吃气的陆夫人道。
“至于柳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争执。”
这话便在提点陆良玉的母亲了。
“有点空,多学学府上的事了。”
陆老太太既发话了,自是想着让陆良玉的母亲能够学着管管家,好歹让府中众人不敢看不起。
赵姨娘被她叫道身侧提点,府中少了管事的人。对于陆夫人是个好机会。
岂料,李柳琴听了,却眉头一皱,道:
“什么繁琐杂事,母亲是知道的,我最不爱这些了。”
这话自是在推脱了。
一侧的赵姨娘立马插话道:“夫人身子骨不好,不好操劳,还是兰娟代劳的好。”
陆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儿媳妇,怎么说,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扶持都扶持不起来。
明明各家各户均是正房太太管家,她倒好,仗着身子不适,就当了甩手掌柜,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全是赵姨娘在操持。
她倒清闲了,日日捧着本书只管读来读去,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老太太抬头看了看陆良玉,初春时候,穿着一身不合时的旧扑扑的衣裳,姑娘家长得大了些,袖子处,手腕都漏出了小半截。
这做娘的,眼里却哪里有这个女儿?
罢了罢了,想到此处,陆老太太这才搁下茶杯,对着陆良玉道:“良玉,今晚你去祠堂里头跪着吧。”
陆良玉不敢反驳,能有今日这个结果,已经比她预想的要上许多了,当下是低头称是。
“你可知,你哪里做错了?”
陆老太太有心想要提点陆良玉两句,当下问道。
陆良玉一愣,随即摇摇头,她只知,自己一向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这赵姨娘,招来如此灾祸。
若今日被那贼人得逞,此事便不会如此轻易收场了。
想到此处,陆良玉心念一动。
“想不通,那就好好跪着。”
陆老太太丢下这句话,便由着儿子陆世仁扶着,往住处去了。
陆夫人见事情解决了,当下也不多留,只道:“祠堂夜深,你多多保重。”
说罢便脚下生烟,也离开了大厅。
陆良玉回头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流月,当下转身出了房门。
陆良荷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当下愤愤不平道:
“母亲,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了不成?也太便宜这个小贱人了吧。”
赵姨娘也不在意,只退回到了座位上,坐在了方才陆老太太的位置上,指节敲着桌子,望着陆良玉远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母亲。”陆良荷不满地又唤了一句,赵姨娘才回过神来,悠悠地道:
“你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陆良荷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指了指地上的流月道:“她待如何?”
流月听了此话,猛地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赵姨娘。只听得赵姨娘笑道:“不着急的。”
……
陆家祠堂所占的位置其实不大。
毕竟在京中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陆世仁区区一个六品散官,能够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安置下一家老小本就不是件易事。
多亏了赵姨娘的哥哥,是个做绸缎生意的商户,逢年过节贴补陆家,才换来陆家衣食无忧的日子。
也难怪就连陆良玉的父亲,均要敬赵姨娘三分。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陆良玉就算跪在祠堂里,心下也没有丝毫的怨气。
月明星稀,祠堂里点着昏暗的油灯,只两张桌子的长度,狭窄的只能供一人跪拜。上头供奉的正是陆家已经故去的老太爷,还有几个稀稀疏疏的牌位。
祠堂灯暗,陆良玉也看不清,所幸也不在意。
此刻,陆良玉便跪在那祠堂地上的蒲团上,蒲团不知为何,染上了地板的习气,变得硬邦邦的,跪了不大一会,便觉膝盖硌的疼。
夜晚一阵清风吹过,陆良玉好像被击中一般,平白抖了抖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外头打更的人刚刚走过,刚刚到子时,往日陆良玉应该困了,眼下,她却心中揣着事,精神得很。
“小姐~”外头传来猫咪大小的一声呼唤。陆良玉扭头一看,正是白日后一直没露脸的彩蝶。
“呜呜,小姐辛苦了。”
彩蝶拿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有给陆良玉挡寒的大披风,还拿了几件旧棉衣服拿来做跪垫。
“这样终究舒服些。”彩蝶边细细整理,边道。
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帕,里头裹着几块糕点。“小姐且垫垫肚子。”
陆良玉知道彩蝶一贯是个小馋猫,只摇摇头问道:
“今日母亲同老太太,是你请来的?”
彩蝶当下低下头道:“是我。今日是我连累了小姐。”
若不是她执意劝小姐去见罗公子,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也不会让小姐大半夜的被罚跪祠堂。
“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
陆良玉摇摇头,她心知,既赵姨娘给她挖坑,她心中大意,总会有中招的一日。
“对了,待会天快亮时,你前去方才发现我的地方,沿着外头的假山,偷偷去看看,里头还有人在不?”
陆良玉心下一直惦记的却是此事。
那男子虽非无意,救了自己却是属实。不知,他还在不在陆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