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在冒犯公主之时,公主曾威胁过他要报官,然死者听闻后非但没有害怕与悔改,反而扬言他曾伤害过许多女子,却无一人报官。”
谢白的声音不大,但堂上堂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县官愣了愣,道:“此话可有第三人听到?”
“自是没有。”谢白说。
“那……如何证明不是公主殿下在撒谎?”说完,县官生怕被误会,赶紧解释,“殿下、小侯爷莫急,这是审案必须要问的。”
“公主何必要冒着有损自己名誉的风险,来撒这种谎去污蔑一个平民?若她真想说谎,大可找些其他罪名来编排。”谢白语气不急不缓,“殿下虽贵为天子之女,却也仍是个女子。她站出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便是想为那些被死者伤害的女子,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谢白回头看了许玉谣一眼。按常理来说,此时许玉谣应该要对自己名誉受损这件事,感到委屈、难过,这样才能更好博取民心。
然而许玉谣其人,是从来不能以常理来论断的。
此时的许玉谣满脸理所应当,好像名誉于她不痛不痒。
谢白只好碰了碰她:“麻烦公主表现得委屈一点。”
眉头微微蹙起,许玉谣小声说:“本宫现在还在生气,委屈不起来。”
谢白:“……”
罢了,还是靠自己这张嘴,努力博取民意吧。
县官点点头:“小侯爷此言有理。名誉之余女子,可谓是千金之重,公主贵为天子之女,自是不会拿自己名誉来污蔑一个平民的。原告,可还有什么话说?”
许玉谣听到这里,眉头越皱越紧。
谢白见状,碰了碰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
“名誉?全京城谁不知道余姚公主压根就没有名誉!”丈夫嗤笑说,“若非公主恶名在外,昔日招驸马之时,京中未婚男子又何至于几日惶惶、不敢出门!”
对于这件事,县官也确有听闻,一时间又拿不准了。
对于县官的犹豫,谢白也有些不满了:“哦?在下在京城土生土长十几载,竟是不知何时有英年才俊整日闭门不出了?传言而已,没想到竟会有人当真。”
“那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怕娶这个刁蛮恶毒的公主才装病的?!”
谢小侯爷生病的事,京城里也是无人不知了,但是县官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接拿出来说。
听到这个问题,许玉谣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谢白倒是毫不犹豫:“自然不是。”
许玉谣诧异地看向她。只见谢白神色自然,丝毫没有意思说谎的不自在。
“在下生病一事,不过是在下自己体弱。”谢白说,“外人只是听闻传言,便觉公主刁蛮恶毒,然,在下认识公主多年,自然知道,公主只是天性顽劣了些许,并非是民间传言的那般。”
“你是她的驸马,自然帮着她说话!”
“说来,此案情倒也不必再多问,其实早有人证证明,死者是一位浪荡子了。”
县官闻言,瞪大了双眼:“既是有人证,还不快快请来!”
谢白摇摇头:“人证早已在大堂之上,并做出了证词,大人没有发现吗?”
县官还真没注意,于是求助师爷,师爷也是摇摇头。
“还请小侯爷赐教。”
“自然是这位夫人。”谢白说这,指向跪在那里的儿媳,“死者夫人一冲进来,便对公主喊打喊骂,似乎对于其夫对公主有不轨之心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一般夫妻同心同德,若自己夫君是正直之人,被人污蔑是浪荡子,第一反应都该是有人污蔑她的夫君。而夫人却认准了,她夫君已经对公主不轨了。”
闻言,县官恍然。
堂外突然有人大喊:“是这么回事啊!要真是好人,他媳妇怎么会上来就骂人家狐媚子?”
“我看他媳妇骂人这么熟练,也不是第一次了!公主定然是没有撒谎的!”
“要是有人来跟我说我夫君做了这等腌臜事,我是肯定不信的。”
堂外百姓们已经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了这个问题,最后竟发展到堂内受影响的程度,最后还是县官再三拍响惊堂木,才肃静下来。
“小侯爷所言甚是,原告儿媳可还有什么话要辩解?”
“就算夫君有了心思,若不是这狐媚子勾引,夫君又岂会……”
县官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敲了敲惊堂木:“本官问的是,你可承认你夫君早便是如此低劣之人?”
“关我夫君何事?都是外面那些狐媚子勾引他!”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还是认了。
县官点点头,敲了惊堂木:“现案情以审明,殿下侍卫杀人确在我朝律法之中,原告状告公主草菅人命,实数诬告!公主身为天子之女,今日牺牲自己名誉也要站出来,将一桩腌臜案公之于众,实属……”
许玉谣忍了这么久,终于听不下去了。
“本宫今日站出来,何时牺牲自己名誉了?”这狗官,从刚才开始就一口一个名誉,真是令人不爽。
很明显,许玉谣已经将谢白也提过名誉这事抛之脑后了。
“这……”县官也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紧张了起来。
“本宫今日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气愤!气愤这独独加诸于女子身上的狗屁倒灶的名誉!”许玉谣推开谢白,自己站到了最前面,朗声道,“若非这名誉压着,之前被这渣滓伤害的姑娘,又岂会不敢报官!若非前者皆不报官,又岂会让这渣滓逍遥法外,成了惯犯?!”
谢白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刚刚她已经因为自己的话,而忍了许久了。
“本宫浪费去替母后上香的时间,站在这里,听你一届小小县官与几个刁民啰嗦这么久,不过是因为,本宫想借这个机会,告诉天下女子!你们遇到登徒子,被他们伤害,有损的绝不是你们的名誉!是这群图谋不轨的男人,他们的恶行是有悖我朝律法的!他们的名誉,在他们心生不轨的那一刻,就已经扫地了!”
从许玉谣说这些话开始,堂外从嘈杂逐渐安静下来,至此,鸦雀无声,就像堂外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