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商贾与退役军人,迁徙的另一大主力是僧人。
唐代是佛门最兴旺的一个时代。
由朝廷组织译场,翻译佛经,历朝相沿,直到宪宗元和六年才终止。
取得了丰硕成果,基本完成了对佛教的改造,汉传佛教进入倭国,还一度反传回天竺。
文成公主入藏,汉地佛教也因此进入吐蕃。
在大食法没有兴起之前,西域曾遍地是佛国。
历史上,于阗与喀喇汗爆发了残酷的宗、教战争,历经四十年,自此天山南北只有大食法。
而现在,佛门几乎成了华夏的文明符号。
当然,道门更能代表华夏文明,甚至是华夏哲学。
但道门在历史上长期扮演不光彩角色,汉末张角太平道、西晋惠帝天师道(五斗米教)李特、李雄父子,东晋安帝天师道孙恩。
到了唐代,尽管朝廷大力扶植道门,但道门却始终没有发展起来。
反而用丹药搞死了好几位皇帝。
太宗、宪宗、穆宗、武宗、宣宗皆嗑药而死。
其中宪宗和武宗是真的可惜了。
大唐刚刚复兴,就有道人来劝李晔嗑药。
而真正有本事的道士,都隐居在山林间。
道家的主旨便是清静无为,与万物不争。
一个宗、教的兴盛,除了上层的支持,还需要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出现。
佛教有释迦摩尼,大食法有莫罕默德。
道门恰恰缺少这样的一个圣人。
道门在民间的传播也大有问题,教理教义没有佛教完备,自洽性差。
偶尔出现一两个高人,也大多超然物外,当起了山顶洞人,对传教也没什么兴趣。
而凡是出现在朝堂、民间的,大多是神棍和骗子。
华夏向来是世俗世界,对宗、教神权没有那么多追求。
李晔自然也没兴趣扶植任何宗、教。
但所有的宗、教要为大唐所用,服从于华夏文明。
现在,佛教西进,正好服从于大唐的利益。
既可以抵御大食法、西方教的侵袭,也可以加强与华夏文明的联系。
黠戛斯人、吐蕃人、突厥人、回鹘人多参悟参悟佛法,多吃吃斋,就能少砍人。
在中土实行了严厉的宗、教管控之策,限制了僧人的人数,但在西域,李晔放开管制,允许他们放开手脚宣扬佛法。
为了增加他们的积极性,李晔恢复了十大德制度,只要能在诸异族中传法成功,便可获“大德高僧”的称号。
中土僧人们欣然而往。
倘若能如后世黄教在草原上遍地开花,李晔不介意册封一两个僧王出来。
与此同时,大食法和西方教也追到了长安,希望大唐不能一如当年的盛唐一般,允许他们在长安建立寺院。
很多事情,如果不能让它站在阳光下,它就一定会钻入阴影中。
控制在眼皮子底下,总比让他们暗中野蛮生长强吧?
而且这个时代的传教士都是各文明中的精英,没有一定的文化肯定不能胜任。
李晔有意把他们变成大唐的两个窗口,可以眺望西边的两大文明。
太宗高宗玄宗,都曾允许过他们来长安发展。
贞观六年,天方人旺各师,西方至圣之母舅,护送天经《古、兰经》入大唐,太宗听讲经论道,颇有实学,敕建大清、真寺。
但三百年过去了,他们也没见他们发展成洪水猛兽。
谷大唐的文化自信便在于此。
无论是大食法还是西方教,真正有吸引力的是中亚,突厥、回鹘、葛逻禄这些草原上野蛮人,没啥文化,唐末全面内卷,也就让大食法占了便宜。
对李晔而言,只要限制宗、教野蛮生长即可。
不鼓励不提倡也不排斥。
当然,也仅仅是允许他们在长安建寺,传经授教等一切活动都要得到朝廷的允许。
至于西域和昭明国,则是坚决打击。
李晔发下严令,不允许大食法和西方任何教派的存在。
对以往的信众课以重税,以经济手段逼迫他们逐渐放弃大食法。
河中狂信者纷纷西迁,让黑衣大食回了一口血。
不过黑衣大食前所未有的恭顺,承认了大唐对河中、呼罗珊的占领。
拜占庭屡次派遣使者,拉拢大唐。
而可萨人,内部面临大分裂,一部分人主张重拾突厥人的身份,回到华夏文明圈。
一部分则主张迁都克里米亚,远离大唐与契丹。
没有人敢在军事上挑衅大唐。
看着长安越来越多的西方商人,李晔觉得是时候开展文明的交流了。
任何时候,都要睁眼看世界。
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古天竺人发明了数字,阿拉伯人推广,并传到了西方。
事实上,这个时代随着大食法的蓬勃发展,大食人法的哲学、伦理学、逻辑学、建筑学、科学、医学和艺术都有极高的造诣。
特别是医学领域,解剖学药理学已经取得一定进展。
后世西方所谓的文艺复兴,其实大量借鉴了大食法文明。
而只有睁眼看世界,才能不被世界抛弃。
为此,李晔组建庞大的使团,从尚学中挑选文武精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入大马士革,然后入绿衣大食,一部分入君士坦丁堡,进入法兰克三国。
尚学经过这么多年的拓展,也开了格物、医学、算术、农学、外语等科,但几千年的文明惯性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
绝大多数大唐精英们,还是想着科举做官。
不过这也为底层子弟们让开了道路,大唐有四千万人口,总能出一些异才。
李晔三番五次下令地方选拔这些人送入长安。
这么多年的积累,也算勉强有个样子了。
大明宫也渐渐有了学术氛围。
种子一旦种下,终究会成长。
国势上升,大唐所有的一切都在上升。
连即将进入思辨阶段的儒学,也焕发了第二春。
书生们对教化万方的狂热,不亚于佛门。
中土人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被挤下去,是以,他们的目光逐渐转向了西域和河中。
汉唐的书生通常是一边砍人一边读书的。
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人前仆后继。
在李晔的刻意引导下,落第的书生们纷纷转向西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个昂扬的大环境下,人人都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