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东拍了很多张照片,尤其是几个重要的部位,如死者的右手背、左膝盖上方那块长条形的疤痕和手、脚上的指甲。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陈杰完成的关于案发现场周围环境的陈述报告:尸体所在的位置距离河岸在一点五米左右,再向上是一个三米长的陡坡,陡坡上面原来应该是缓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附近的居民开垦成了私家菜园子。
根据附近的居民介绍,秦淮河水在不同的季节呈现出不同的水位,每年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水位最高,最高的时候要漫过菜地,至少和菜地持平,为防止水淹,侍弄菜地的居民根据将菜地增高到最高水位线上方十公分处;每年的冬天,水位最低,位置在死尸所在位置上方一米左右处。
在距离沉尸地点一千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水闸,水闸的下面竖着一个标注水位的标杆,水闸的工作人员将不同时期的水位线告诉了陈杰,就最低点和最高点而言,和附近居民的描述完全吻合。
陈杰特别关注水位的变化,是有自己的考虑的。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左右,案发时间是九月二十七日,那么,死者被沉尸的时间就在七月二十七号前后,这个时间恰恰是秦淮河水位最高的时候。现在的水位是六七十公分的样子,在七月下旬,水位应该在两米上下。
有几个常在河边垂钓的老者说,夏天,他们经常在这一带钓鱼,鱼窝子正好洒在四五米远的地方,位置和尸体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水深在一米八到两米之间,钓鱼人的说法印证了陈杰对夏季水位的判断。
案发现场的河段比较宽,附近的居民说有一百五十米宽。陈杰根据目测判断,确实在一百五十米左右。
其中一个叫朱老三的垂钓者说,他在这个位置断了几根鱼线,丢了几把鱼钩。在菜地边上,有一个用石头码成的路,这显然是种菜人取水浇菜的地方,朱老三喜欢站在这里钓鱼,夏天,河岸边长满杂草,特别是下雨天和下雨过后,菜地边比较泥泞,脚站在石块上比较干净,所以,他就在这里洒鱼窝,在河的对面有一个三层老式建筑,朱老三在洒鱼窝的时候,会以这个三层老式建筑为参照物,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这个鱼窝子比较容易上鱼。陈杰站在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上,朝河对岸那幢三层老式建筑看去,尸体所在的位置果然在石块和三层老式建筑的连线上。朱老三以为鱼钩钩在了树枝——或者什么东西上,所以,后来钓鱼的时候,尽量和那个点保持一点距离。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断线丢钩的事情了。
无巧不成书,欧阳平和刘大羽还真在几圈铁丝上发现了一个鱼钩,鱼钩上竟然还有一大截鱼线,鱼线缠绕在铁丝上。
河北岸一带就是所谓的老城南,一色的明清建筑,青砖墙,褐色廊,黑瓦顶,翘屋脊,格子窗,码头墙,石板路,店铺有门板,店外有石阶。河堤外是一排老式房舍,穿过房舍之间的巷子,便是街道,这条街道的名字叫秣陵路,街道两边大多是店铺,店铺一般为两层砖木结构的小楼,偶尔也有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这些砖木结构,一般是上面住人,下面经商。也有几个店铺是开旅馆的,街道不宽,仅能容下一辆马车。
马明龙介绍,从中华门城堡到柳叶渡,一共住着五千多户人家,店铺有一百多家,其中旅馆有三家,从案发现场上河堤,穿过一条巷子,斜对面就是一家旅馆,旅馆的名字叫“红旗旅馆”,这家旅馆是一个老客栈——也是附近最大的客栈,明朝的时候就有了,原来的名字叫“如归客栈”,一九六七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如归客栈”改为“红旗客栈”。
另外三个旅馆的名字分别叫“前进旅馆”和“五星旅馆”。马所长说,在三个月之内,在他的辖区内,从未接到过人口失踪的报案,所以,陈杰便对这三家旅馆给予了足够多的关注。老城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的地方,人口构成情况相当复杂,人口的流动行也比较大。所以,死者极有可能是流动人员。
笔者在前面提到的干休所,在秣陵路的西边——柳叶渡的北边,这里原来是一个府衙解放后成为白下区公安局,一九七零年变成了干休所。
马所长说,干休所里面住着二十几个部队离退休干部。
在秣陵路上还有一个浴室,它的名叫秣陵澡堂,位置距离中华门城堡有五百米的样子,这是一个老澡堂,老城南一带大部分老人都到这里来泡澡,马所长说,秣陵澡堂的水好——所谓水好就是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跑堂的也都是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是老跑堂,他们能把顾客伺候的舒舒服服,连那些搓背、修脚、按摩、敲背、刮痧和拔火罐的都是老人,陈杰在马所长的陪同下调查走访了秣陵澡堂,死者的手指甲和脚趾甲——特别是脚趾甲,修前的恰到好处,打磨的非常光滑,能把指甲打理到这种程度,只有修脚工才能做到,要想弄清楚死者的来龙去脉,澡堂是一个不能忽略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让修脚工修理自己的手指甲,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如果死者手指甲和脚趾甲同时修理的话,修脚师傅是比较容易注意到死者右手背上的胎记和胎记上的三根毛的。既然死者生前经常修脚,就一定会搓背,死者的左膝盖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疤痕,搓澡工在搓澡的时候,应该能注意到这个长条形的疤痕。笔者顺便补充一下,陈杰走访了老城南所有澡堂里面的搓背工和修脚工,但一无所获。修脚工明确表示,他们干了多少年的修脚工,没见过有人让修脚工修理指甲,人们之所以喜欢修理脚趾甲,除了追求一种放松自在的享受之外,多半是因为人们不太容易打理自己的脚趾甲,搓澡工则明确表示,如果顾客的身上有比较特别的标志,他们是会看见的,因为他们名为搓背,实则包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包括顾客的手背和脚背与脚后跟。陈杰和李文化还走访了荆南市所有澡堂的搓背工和修脚师傅,仍然一无所获。同志们在这条线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一点头绪都没有。
秣陵澡堂的修脚师傅梁厚忠曾经做过一种假设——这种假设也只有修脚师傅才能想得出来。
虽然梁厚忠的假设没能给同志们的刑侦工作带来丝毫的帮助,但笔者还是要一吐为快:“这十个脚趾甲,修剪的很讲究,一般的修脚师傅修不出这种样子——一般的修脚师傅也没有这样的工夫和耐心,”陈杰从梁师傅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潜台词:“梁师傅,您有话不妨直说。”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我遇到过一个顾客,他经常到秣陵澡堂来泡澡,有一回,一个刚来的修脚师傅问他要不要修脚,他就将脚伸给修脚师傅看,师傅问他的脚趾甲是谁修的,他笑而不答。此人从不在我们那里修脚,但他的脚趾甲打理的非常妥当,除了没有女人的手指甲长之外,和女人的手指甲一样精致——连脚趾头上的老皮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是为什么呢?”
“他有一个好老婆呗,他的老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给他洗脚,只要发现脚指甲长了,就会给他修剪,连趾甲缝里面的污垢都掏的干干净净。修剪过以后,还要认真打磨。”
陈杰终于听懂了梁师傅的话,如果死者是老城南人的话,那么,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很可能是他的老婆打理的。脚趾甲打理的这么好,如果不是修脚师傅修剪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修剪的,因为只有老婆才会有这样的功夫和耐心。
“此人多大年纪了?”
“四十几岁。”
此人最近来洗过澡吗?”
“昨天刚来过,明天晚上一准来,他隔一天来泡一把澡。”
听了梁师傅的话,陈杰的心里凉了半截,老婆为男人修剪脚趾甲,这只有老婆一人知道,上哪去找这个女人呢?找这个为男人修剪脚趾甲的女人,和找这个无头的男人一样,等同于大海捞针。
本来,陈杰和李文化寄希望于这条线索,但结果使陈杰大失所望。
前面,笔者曾经两次提到柳叶渡,在澡堂没有寻找到死者的踪迹,陈杰和李文化就把注意力投放到船上,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七月下旬,沉尸地点距离河岸五米左右,水深两米上下,凶手是如何将死者的尸体沉入水中的呢?欧阳平和陈杰化想到了船,只有借助于船,才能做到这一点,在柳叶渡,有一条渡船,在柳叶渡的南岸,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古镇,古镇的名字叫花神镇,花神镇上住着三千多户人家,古镇上的人进城办事,柳叶渡是唯一的通道。柳叶渡附近有几户人家长年以打鱼为生,每年春末夏初,汛期一开始,河水一上来,他们就开始在河边架网捕鱼,这几户人家每家都有一条小船,这几条船长年停靠在河岸边。欧阳平和陈杰将注意力投放到了这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