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以后,一个圆形的东西慢慢浮出水面,那是自行车的前轮。只能看到几根钢丝,轮胎上糊满了淤泥,淤泥中还有一些垃圾。
一分钟以后,水面上浮现出了自行车所有的轮廓。
两个工人将自行车拖到岸边。用铁钩勾住自行车的头尾,在水中来回移动……目的是将附着在自行车上的垃圾和淤泥洗涮干净。
几分钟以后,自行车被拖上岸。
两个警察从附近店铺借了一根很长的塑料水管,接上自来水,将自行车认真冲涮了一遍。
崔家大院也来了不少人,欧阳平在人群中看到了郝大妈。他把郝大妈会叫到跟前。郝大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严宝山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最突出的特征有两个:一是自行车的坐垫上的皮已经部分脱落,露出了两根弹簧;二是自行车车腿上的弹簧掉了,严宝山用一根蓝颜色的电线将车腿系在自行车的后叉上。
左向东对自行车进行了多角度的拍摄。
严宝山的案子和“95.8.3凶杀案”没有任何关系。同志们还要回到原点继续“95.8.3凶杀案”的侦破工作。
同志们在调查“95.8.3凶杀案”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另外一个案子,这应该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欧阳平和他的战友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调查继续,调查走访的范围又扩大到谢举人巷周边。同志们跑酸了腿,磨破了嘴皮子,三天下来,仍然毫无进展。老天爷也跟大家作对似的,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欧阳平和大家的心情糟透了。
告示贴出去已经有六天了,在这六天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向警方反映情况,提供线索,案件的侦破工作陷入困境。
有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欧阳平的心头:第一,对于模拟画像上人,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妇都有印象,甚至比较熟悉,而陈家大院的其他人以及陈家大院附近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呢?第二,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对模拟画像上的人有印象,甚至比较熟悉,但为什么想不起来是谁呢?
欧阳平坚信一点,死者生前肯定在谢举人巷出现过,要不然,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不会有印象。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谢举人巷的其它人……特别是住在陈家大院的章门两家的人竟然说没有见过模拟画像上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别窍呢?
八月九号的晚上,是陈杰值班,欧阳平和刘大羽干脆到刑侦队陪陈杰,他们想好好理一理案子的头绪,找到症结所在。
刘大羽从街上买来了一瓶酒,一斤猪头肉,半只桂花鸭和半斤花生米,六个馒头。
三个人在值班室喝起酒来。
大家都知道,欧阳平烟酒不沾,今天,他也喝酒了,心里面不是有事吗?
刘大羽和陈杰的酒量比较大,平时马不停蹄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时间喝酒,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所以两个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一时兴起,一眨眼的功夫,一瓶酒下去了一大半,在刘大羽和陈杰的鼓励下,欧阳平也喝了两杯酒,结果涨得满脸通红。
几杯酒下肚之后,话题很快转移到案子上来了。
“欧阳,虽然陈家大院的案子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但我们无意之中侦破了严宝山的案子,这多少让我们感到一些宽慰。”刘大羽是想安慰一下欧阳平……看到欧阳平愁眉不展,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也正是他不回家的主要原因。
“是啊!只要我们竭尽全力,便可问心无愧,我们从事刑侦工作这么多年,遗憾再所难免。”陈杰能理解欧阳平和刘大羽的心情,“我们介入此案才几天,假以时日,随着调查的深入与拓展,我们一定会寻觅到有价值的线索。”
“老陈说得对,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韧性和耐心,就一定会有所突破。”
“前一个阶段的工作,我们是不是要好好梳理一下?”欧阳平在想具体的问题。他并非失去信心,而是在厘清思路,寻找突破的方向。
“我们的调查已经非常认真细致和深入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陈杰说完,将半杯酒掀到肚子里面去了。
“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欧阳,你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刘大羽看出来了,欧阳平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是想重新审视一下我们手上掌握的全部信息?”
欧阳平从皮包里面拿出一张模拟画像。
同志们的调查就是围绕这张模拟画像展开的。
“欧阳,这张模拟画像是电脑制作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刘大羽道。
一九九四年,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刑侦手段也随着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九九四年春,DMA鉴定技术开始应用于刑侦工作(一九九三年,这项技术就开始运用,经过一年的准备,荆南市公安局刑侦科的DMA鉴定所正式成立);一九九四年秋,电脑模拟画像成形技术也开始运用到刑侦工作中来了。所以,欧阳平一点都不怀疑模拟画像的逼真度。正是由于这种基本认识,欧阳平才将思考的中心和重点放在这张模拟画像上。
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看到模拟画像时的反应,进一步证明模拟画像是没有问题的。
“欧阳,死者衬衫上的几根长发能告诉我们什么信息呢?”刘大羽想起了死者身上那几根长发。
欧阳平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曾经做过若干种假设:第一种假设,凶手是一个女人,凶手在与死者纠缠的过程中,将头发留在了死者的身上;第二种假设,凶手中有一个女人,女人在做帮手的过程中将长发留在了死者的身上;第三种假设,死者在遇害之前曾经和女性有过密切的接触,这个和死者接触过的女人会不会是杀害死者的凶手呢?欧阳平的思考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
“是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个案子对我们而言,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我的思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堵塞过。这个案子够我们忙一阵子了,没想到我们竟然在确定死者的身份上卡壳了。”欧阳平将一杯酒全部倒到嘴里面去了。
刘大羽和陈杰非常吃惊,欧阳平没费一点劲就把一杯就喝下去了,过去,他一杯酒要分好几次才能喝完。
从不喝酒……或者很少喝酒的人,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喝酒。欧阳平只是不好酒罢了。
欧阳平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欧阳,你喝慢一点,悠着点。”
“谢举人巷的人没有见过死者,陈家大院的章门两家人也没有见过死者,只有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见过死者。赵老师已经退休,赵大妈是家庭妇女,夫妻俩平时都呆在自己的家里,那甘得君夫妻俩以开赌场为生,也呆在家里,他们见过死者,这是不是意味着死者只出现在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生活的环境之中,他们的生活环境,就只有赵甘两家,前院和赵甘两家之间的过道。”欧阳平自言自语道。
刘大羽和陈杰目不转睛地望着欧阳平的脸,欧阳平显然不是在说醉话。欧阳平是在思考……在深入的思考,所以,两个人默不作声,没有插嘴,他们怕打乱欧阳平的思路。
“死者只出现在赵甘两家人的生活中,这意味这什么呢?你们俩说说看。”欧阳平把两个人拉到他的思维活动中来了。
“唯一的解释是,死者肯定和赵甘两家人发生过关系。”陈杰道。
“既然死者曾经和赵甘两家发生过关系,为什么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想不起来是谁呢?特别是赵老师夫妻俩,赵老师说见过此人,而赵大妈对此人似乎比赵老师更熟悉一些。”欧阳平思维的触角继续向深处延伸。
“赵老师经常往外跑呗。他不可能像老伴一样整天呆在家里。”陈杰道。
“对啊!赵老师经常到文化馆去唱京剧。”欧阳平突然想起来了,“八月三号的晚上,我们到赵家去调查的时候,赵老师很晚才回家,赵大妈说他天天到文化馆去。”
欧阳平一边说,一边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三个圆圈:小圆圈,大圆圈和介于小圆圈和大圆圈之间的中圆圈。欧阳平在小圈圈的内侧写上“赵甘”二字,画了一个纽扣大小的圆圈,又在这个小圆圈里面写了一个人字。“赵甘”代表赵老师家和甘得君家;圆圈代表水井,圆圈中的人代表死者。欧阳平又在中圆圈的内侧写上“陈家大院”四个字,在大圆圈内侧写上“谢举人巷”四个字。
刘大羽对欧阳平所画的草图非常感兴趣:“欧阳平,你跟我们说说,你画这张草图想说明什么?”
“除了陈家大院,谢举人巷没有人见过死者,在陈家大院,章门两家的人也没有见过死者,最后只剩下赵老师夫妻俩和甘得君夫妻俩见过死者,这说明死者在遇害之前,肯定在赵甘两家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里面出现过……可能还不止一次,而藏尸的水井也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之中。”
“欧阳,你是不是想说,死者不是和赵家有关系,就是和甘家有关系?”陈杰似有所悟。
欧阳平点了一下头。
“可是,如果死者和这两家人有关系的话,他们应该能想起此人,可他们只说见过,却想不起来是谁?这又该如何解释呢?”陈杰道。
“是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欧阳平眉头紧锁。
“模拟画像肯定没有问题。”陈杰道。
“该不会是画像的模拟条件不完整,或者是有残缺?”欧阳平若有所思。
“欧阳,你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刘大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