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平和犯罪分子打了多少年的交道,提出这种要求的,赵倩倩是第一个。
“你可以用笔把作案过程写下来,但只能作为今天审讯的辅助和补充材料,审讯的程序是必须要走的。如果你心理上有什么障碍的话,我们可以请你的父亲来做做你的思想工作,他是一个教师,我们听说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他的话,你应该会听的。”
“欧阳队长,你们就不要折腾我父母了,他们已经……”赵倩倩从眼角里面挤出几滴眼泪,鼻翼和嘴角随之动了几下。
“我们也不想惊动赵老师,可是你一直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
“只要你们不折腾我的父母,我愿意回答你们提出的所有问题。
“很好,如果你能如实详尽地交代自己的问题,我们保证不惊动你的父母。”
“我一定如实详尽地交代自己的罪行。”
“你为什么要杀害高建亭?”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杀人……本来我不想杀他的。”
“什么原因促使你杀人的呢?”
“他就像我的影子一样,甩都甩不掉……我被他逼疯了。”
“此话怎么讲?”
“当我发现他是一个男人的时候……你们也知道,我这一辈子就毁在男人的手上,当然,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我已经躲开他们,并且发誓今生与男人绝缘……虽然我意识到这很偏激……我已经决定孤独一生,可他……姓高的还来招惹我……更恶心的是……他竟然是一个变性人……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男人的纠缠了吗?”赵倩倩咬牙切齿,眼圈通红,眼眶里面溢满的泪水。
“你接着往下说。”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水?”
韩玲玲放下钢笔,站起身,从墙角拎起热水瓶,给赵倩倩倒了一杯水。
赵倩倩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在方凳上:“当我发现他是一个男人之后,我就像吃饭吃到了一只苍蝇……我就决定和他一刀两断了。”
“你和高婷婷交往了多长时间?”
“有好几个月了。”
“你和他接触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算我瞎了眼睛,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我怎么能想到呢?”
“你是怎么发现他是一个变性人的呢?”
“刚开始,我们没有做”深入的接触“,他的摸样很能迷糊人,他刚到香水酒吧的时候,有好几个女人都对他有好感,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昏了头,再加上他主动和我接触……攻势非常猛烈,但我并没有马上接受他的感情?”
“为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我很不喜欢,这么跟你们说吧!我就是觉得他的声音怪怪的,但后来,我还是被他迷惑住了。”
“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变性人的呢?”
“这……我能不能不说呢?”
“赵倩倩,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只要有疑问的地方,我们都是要问的?”
“这好像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你不说,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我们是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我……发现了问题。”
“就是你所说的”深入的接触“吗?”
“是的。”
同志们在这方面知之甚少,男女之间的深入接触,只要是成年人,没有不知道的,可同性之间的“深入接触”就不是常人所能知道的了。
“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事情是,他不但是一个变性人,他的性情,是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他心理上的问题更严重,我跟你们直说了吧!在做”深入接触“的时候,与其说他是一个变了性的女人,不如说他是一个没有变干净的男人,他已经变过性,可他还想回头……至少是他的骨子里面还是男人的本性,在这种情况下,我能有好果子吃吗?如果说我二十岁时的初恋是一次梦魇的话,那么,和姓高的接触就是下了一次地狱。”说到这里,赵倩倩的眼泪夺眶而出。
“下了一次地狱?”欧阳平无法想象赵倩倩当时的感受。
“他有严重的***倾向。”
同志们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这并不能作为你杀害高婷婷的理由。”
“当时,我只想摆脱他,以后不再到香水酒吧去了,我要好好伺候孝敬自己的父母,可姓高的死活不愿意放手。他竟然在暗中跟踪我,知道了我家的住址,后来干脆到我家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八月初,当时,我爸爸生病住院,我母亲在医院照顾我爸爸,他逮着这个空子跑到我家去了。”
“你爸爸见过他吗?”
“住院前几天,他到我家去过几次,他对我爸爸客气的很,他在我母亲的面前表现的非常勤快……他还帮我母亲做过事情。”
甘得君夫妻提过这件事情。
“高婷婷到你家一般是在什么时候?”
“晚上。”
难怪章门两家人没有认出模拟画像上的人呢?
“你为什么要让他到你家去呢?”
“他威胁我。”
“威胁你?”
“对!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不随他的愿,他就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父母。”
“你是不是经常把女孩子带回家呢?”
“不错,我是经常把女孩子带回家。”
“你的父母难道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我们呆在房间里面……在父母面前从来没有出格的举动,他们怎么会发现呢?”
“姓高的始终缠着我不放,我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照那样下去,我父母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情。我父母已经很可怜了。”
“于是,你动了杀机,是不是?”
“是的,不除掉他,我只有死路一条,我命不好,死就死了,可我父母是无辜的……他们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当时,陈家大院的水井刚被封上,居委会的人正在做拆迁的宣传动员,测绘局的人正在院子里面做测量工作,甘得君家的房子漏的很厉害,房管所正准备帮他家修房子。”
“这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是不是?”
“是的,陈家大院拆迁之后,将建一个广场和停车场,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规划中还有一个大照壁,更没有想到大照壁就建在那口水井的上面。八月三号傍晚,当我看到你们坐在我家堂屋里面的时候,我就预感到大事不好。”
“你推说自己有急事,是想准备怎么应对我们,是不是?”
“是的,当时,我很紧张,如果我和你们在一起呆几分钟,一定会露出马脚来。”
“你把杀害高婷婷的过程详细交代一下。”
“八月十一号的夜里,姓高的折磨完我以后,倒在旁边睡着了……他足足折腾我两个多小时,我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从厨房里面找来一把斧头,慢慢走到床边,将斧头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落下,我把一辈子积攒的力气全放在那一斧上去了,这一斧头下去,就姓高的脑袋砸通了。”
“你难道不怕血溅到身上和床上吗?”
“我在他的头上蒙了一块枕头巾。”
“斧头砸在什么部位?”
“在后脑勺上。”
时间报告上有这样一段描述:在死者的后脑勺上有几个呈放射状裂纹,在几条裂纹的中心,有一块蚕豆的的骨头呈粉碎状。
“死者当时是仰卧还是侧卧?”
“姓高的有趴着睡觉的习惯……他睡觉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是趴着的。在睡觉之前,我在他喝的水里面放了安眠药……他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是事先预谋好的?”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力气,他当过兵,虽然变了性,但劲很大。”
“等一下,他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了?”
“是我想办法套出来的,要不然,我怎么验证自己的判断呢?正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才决定和他一刀两断的。如果他不缠着我,我是不会走这条路的。恶鬼缠身,唯一的办法是把恶鬼送到坟墓里面去。”说完后,赵倩倩又点了一支烟,她嘴里吐着烟圈,眼睛望着烟圈由浓变淡,慢慢消散。
“赵倩倩,接着讲啊!”
“欧阳队长,我讲到哪儿了?”
“你用枕巾蒙在高婷婷的后脑勺上,然后将斧头重重地砸了下去。”
“之后,我有用床单把他的脑袋裹了个严实……我怕血流到其它东西上,这样,我清理现场会方便一些。”
“之后呢?”
赵倩倩猛吸两口烟:“等他头上的血不再往外流之后,我把他的尸体藏在了床肚底下。”
“高婷婷的尸体是何时扔到水井里面去的呢?”
“是第二天的夜里。”
“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夜里呢?时值夏天,你就不怕尸体腐烂吗?”
“没有办法,当天晚上,我母亲在家里,我必须等她不在家的时候,才能把姓高的尸体藏到水井里面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甘得君家的麻将桌子就摆在过道里面,房管所正在帮他家修房子。”
“第二天晚上,甘家的麻将桌摆到屋子里面去了?”
“是的。”
“我们在勘察现场和验尸的时候,死者的头发很短,身上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连鞋子都是男式皮鞋。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在移尸之前,我做了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
“我把姓高的头发剃了,可没有想到在他的衣服上留了几根长发。我是先用剪子剪,后用剃头推子推的。处理完头发以后,我认真清理过他身上的头发,没有想到还是留下了几根长发。”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虽然把尸体藏在水井里面,但还是很担心,我担心万一被人发现,只要把姓高的长头发剃掉了,加上一身男人的装扮,一定会认为死者是一个男人,只要警察确定死者为男性,不管警察这么查,都不可能查到我的头上来。”
赵倩倩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同志们就是死者的性别上卡了壳。赵倩倩想的很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