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住持穿着灰色的僧服,如果蓄上头发,换成十七八岁大姑娘的衣服,恐怕能迷倒很多男人。
如此说来,笔者在前面说慧觉住持有“妖艳之气”,并非舌头尖上跑马……胡说八道。把“妖艳之气”和一个得道的老尼姑联系在一起,确实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当然,笔者所描述的“妖艳之气”可能不够准确,笔者所谓的“妖艳之气”可能就是某些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仙风道骨”吧!
五个人坐在禅床前面的椅子上,慧觉住持端坐在禅床上。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右手上移动着一串手珠。慧觉住持右手的大拇指一刻不停地拨弄着佛珠。欧阳平多看了几眼慧觉住持的手,慧觉住持的手比她的脸还要白嫩和细腻。
“慧觉住持今年贵庚?”欧阳平对慧觉住持的年龄非常感兴趣。先随便扯两句,然后再进入正题,这样,比较妥当一些。
“贫尼一九三六年生人。”
慧觉住持整六十岁。这就不能不让同志们感到惊奇了,看来,笔者在前面说看不出慧觉住持的年龄是有些道理的。
“慧觉住持是什么时候当上鸣晨寺的住持的呢?”
慧觉住持眨了几下眼睛:“七四年。”
这也就是说,慧觉住持三十九岁就当上了鸣晨寺的住持。
“慧觉住持,我们想知道静平出家的原因。”
“你们没有去找静平的父母吗?”
“我们已经找过静平的父母了,遗憾的是,他们不知道女儿出家的原因。”
“静平的父母都不知道,贫尼就更不知道了。”
“那您是根据什么收留她并决定为她剃度的呢?”
“这……一言难尽,也很难说清楚,我佛慈悲,普渡慈航,至于什么样的人能剃度,能阪依我佛,这从来没有任何标准。”
“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在贫尼为她剃度之前,她到山上来过好几次,每天都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这时候,寺院中的香客已经下山了,她在观音菩萨的面前一直跪到添油时分,如果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她是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滞留在寺院里面的,人只有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才会找菩萨倾述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无奈。”
“静平什么都没有跟您说吗?”
“如果她想说,菩萨是愿意倾听的,反之,如果她不愿意说,菩萨是不会勉为其难的。佛门连求助者的来处都不过问,怎么会勉强她们说出心中不想说的隐情呢?”
“静平失踪的那天早上,是从西禅院离开的,还是从静幽院离开的呢?”
“是从贫尼这里离开的,贫尼虽然收留了她,但看她心思重重,就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表面上是伺候贫尼,实际上是想经常开导于她。”
“那天晚上,静平是住在静幽院的吗?”
“自从她母亲上山来找她以后,她就要求住在贫尼这里……她不想见她的母亲。静平选择离开,肯定和她母亲经常上山有关系。”
“您确定静平离开了鸣晨寺?”
“寺中有人亲眼看见静平走出庵门。”
慧觉住持指的是悟虚。
“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静平还在寺院之中。”
慧觉住持突然抬起上眼皮……先前,慧觉住持的上眼皮始终是耷拉着的:“何以见得?”
“您看看这两样东西。”
韩玲玲从皮包里面拿出日记本和钢笔,站起身,递给了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接过日记本和钢笔,用眼睛扫了一下:“这是……”
“这应该是静平的日记本和钢笔。您见过这两样东西吗?”
“贫尼不曾见过。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呢?”
“这是我们在静平曾经住过的禅房的铺板下面发现的。”
“禅房的铺板下面?这上面写了什么?”慧觉住持的眉宇之间出现了三道深沟。
“这是静平在……我们估计是在……我们只看了几张,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欧阳平直视着慧觉住持的脸,他发现慧觉住持的神情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变化,所以,留了一个心眼,“等闲下来的时候,再好好看看。”
“也许……可能是静平不小心落在禅房里面了。”慧觉住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最重要的是,原先在她的手中做匀速运动的手珠突然休息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静平上山的时候,只带了几本日记本和一支钢笔,日记本是她的心爱之物,日记里面一定记载了不少重要的内容,可能还包括她出家的原因离奇失踪的原因,所以,她不会随意落下。我们分析,只有一种可能。”欧阳平在说“离奇失踪的原因”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提高了音量。
“什么可能?”慧觉住持不但抬起了上眼皮,眼睛也比先前大了许多。
“唯一的可能是静平出事了,在出事之前,她将日记本和钢笔藏在了床铺的下面,日记和钢笔是静平随身携带的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应该和她形影不离。”
“阿弥陀佛。”
自从同志们进寺以后,这是慧觉住持第一次说“阿弥陀佛”。佛祖真是太聪明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像一把万能钥匙一样,它可以回答任何问题。此时此刻,同志们还不能说慧觉住持答非所问。
欧阳平还有更尖锐的问题在等着会觉住持呢。欧阳平终于从慧觉住持的回答中感觉到了一点东西:“慧觉住持,据我们所知,在静平失踪之前,贵寺还有还几个僧尼离奇失踪。”
“欧阳队长有所不知,佛门不是牢笼,与佛有缘的人可以进来,也可以离开,佛门不问来处,更不问去处。”
“无独有偶,离奇失踪的僧尼竟然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僧尼,这该不会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吧!”
“许身佛门,是要耐得住寂寞的,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因为寺院里面的生活太清苦,年轻的僧尼尘缘难断,又经不住红尘的诱惑,选择还俗是常有的事情,我佛以慈悲为怀,愿意留下来的,佛祖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佛祖不会强留。鸣晨寺一向弘扬佛法,普渡众生,佛门清净之地,岂容玷污。阿弥陀佛。”慧觉住持慢声细语,表情严肃,她的话中有两层意思:第一,鸣晨寺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二,你们不要往鸣晨寺身上泼污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些粗浅的分析,我们也知道这个案子非常复杂,要想查清楚,确实有很大的难度,我们也向全国发了协查通报,全国所有的寺院,我们的同志都查过了,可就是没有静平的踪影,我们只能把调查的重点放在鸣晨寺,静平毕竟是从这里离奇失踪的。所以,我们需要得到您的帮助。”
“欧阳平队长有什么吩咐,请直言不讳,查清楚这个案子,对我们鸣晨寺来讲非常重要,鸣晨寺是一座千年古刹,也算是驰名大江南北的名蓝。”
慧觉师太亲自将五个人送出静幽院。
同志们走到悟静殿观音菩萨东面的时候,韩玲玲突然退后一步,大家都愣住了。
“你们看……”韩玲玲道。
从观音菩萨的五彩披风上掉下来一张黄颜色的纸条……就是寺院中用来抄写经书的那种比较薄的纸。
刘大羽和韩玲玲同时看见……他们俩走在前面。
刘大羽一个箭步冲到观音菩萨前,从地上捡起纸条;韩玲玲和左向东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绕着观音菩萨转了一圈,他们想知道是谁扔这张纸条的。遗憾的是大殿里面只有三个尼姑,她们都站在大殿的门口的一张香案旁整理经书。
三个人中,没有大家熟悉的面孔。
刘大羽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字:东门镇油坊巷187号。
这显然是一个地址。写纸条的人的目的是让同志们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去,到底去找谁,也许到地方就知道了。
纸条上虽然只有一个地址,但足以让同志们兴奋不已,很显然,写纸条的人肯定知道一些情况,这说明同志们到鸣晨寺来是来对了。
纸条上的字,是柳体小楷,这说明写纸条的人文化层次比较高,至少说明此人是练过毛笔字的。
现在,有三件事情摆在同志们的面前,第一件事情是到静平的父母见一面,确认一下日记本、钢笔和书包的事情;第二件事情是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去;第三件事情是寻觅写纸条的人。
眼下,做第三件事情有一定的难度,寻找此人,就要请寺院中的人辨认笔迹,这样势必会惊动寺院中的所有人,如果问题就出在鸣晨寺的话,那就会打草惊蛇,这样一来,写纸条的人就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这大概就是写纸条的人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主要原因。
那么,写纸条的人为什么不明说呢?大家一时很难想明白。
所以,眼下,欧阳平只能做前两件事情。
于是,欧阳平决定兵分两路:欧阳平和左向东到炼家去;陈杰和韩玲玲到东门镇油坊巷187号;刘大羽留守寺院,刘大羽的任务是到寺院各处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这对接下来的刑侦工作非常重要。
三点钟左右,四个人走出鸣晨寺。
汽车在中华门城堡停下,欧阳平和左向东转乘公交车到彭家大院。陈杰和韩玲玲驱车到东门镇去。看过河马作品的人都知道,东门镇在江北。那是江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古镇,小镇上大部分是明清建筑,这是一个三面靠山,一面临水的古镇。
东门镇东西走向的街道有三条,中间一条叫左所大街,东到鱼市口,西到响水桥,前面一条街叫东门前街,后面一条街叫东门后街;南北走向的街道只有一条,名字叫鱼市街,这条街道北到泰山庙,南到古城墙。
油坊巷就在鱼市街和东门前街的交汇处。前面提到的鱼市口是左所大街和鱼市街的交汇处。鱼市口是古镇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商贾云集,在鱼市口附近有戏院,也有电影院,戏院就在油坊巷里面,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戏院,梅兰芳曾经在这个戏院唱过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