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薨逝, 其实对京城的影响并不大,只是让众人多了些谈资而已。
相比民间,大户人家多多少少都和蔡尚书一样, 动了些许心思。之前皇后善妒,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谁都不敢妄动, 现在皇后死了,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心思也都活了过来。
皇帝倒是没察觉到底下人的心思, 连着半个月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让太监守夜。
眼见皇帝一天天消瘦下去, 大臣们一是出于忠心, 二是出于私心,不免上折子劝皇帝减少哀思, 注意龙体。
对于大臣们的劝谏, 皇帝压根不听,后来还是太子让御膳房做了两三样皇帝爱吃的饭菜, 又说了些话,引得皇帝痛哭了一场, 皇帝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皇帝折腾自己的时候, 罗胜正窝在东院养病。这次他生擒鞑靼可汗,自身也受了些轻伤。当时在边关时,他只让军医匆匆包扎了一下, 还没等伤势好全,就又开始赶路。现在外伤看着好的差不多了, 却又添了内伤。
太医把完脉以后,倒是说这内伤并不严重,只是得好好养上两个来月,期间也不能再受颠簸。
罗胜也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干脆上了本养病折子。皇帝那段时间没心情批复折子,不过兵部那班人知道罗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做主给他放了半年的假。
前半个月,罗胜每天就待在东院养病,另外还留下了一个亲兵,不仅给他做饭,也帮他熬药。
只是这亲兵的手艺实在是不佳,罗胜只吃了三天他做的饭,就有些受不了了。
亲兵倒是有意给他雇个厨子回来,只是罗胜出于谨慎,没有同意这个提议。
从前夏总兵在任的时候,跟他说过一件事,那还是前朝的事了,说的是边关原来有个用兵如神的大将军,在一次大胜仗后被当时的皇帝封侯,自此就在京城住了下来。
当时的皇帝倒没夺他兵权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休息一阵,等到边关再起战事的时候,再把他派到疆场。
哪知还没等到边关再起战事,这位大将军就突然暴毙了。只是这位大将军暴毙没多久,边关就出了乱子。当时的鞑靼还被叫做北蛮,直接就攻下了边关的几座城池。
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位大将军的府上是混入了北蛮的细作,其中一个细作更是潜入到了内厨,一碗加了毒药的汤圆直接就要了那位大将军的命。
夏总兵说完这话以后,就让罗胜以后注意这些。他们这些人在鞑靼人的眼里就是阻碍他们进攻中原的最大绊脚石。边关还好一些,鞑靼的细作轻易混不进去。但是京城龙蛇混杂,所以最需要小心。
也因为有夏总兵这番劝谏,罗胜这段时间内在京城的生活起居,差不多都由亲兵来服侍。
尽管亲兵的手艺实在不佳,但是因为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奴仆,罗胜干脆就这么一直凑合着。
对于罗胜回来的事,沈静这些天一直装着不知道。
直到有天,亲兵把盐用光以后却忘了买,便敲响了西院的门。
开门的是柳儿,她不认得这个新来的亲兵,直接问道:“你找谁?”
“我想找你们家借点盐,我就住在隔壁的东院。”亲兵忙说出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东院的人,柳儿把门开了条缝,“这么说,你是罗公子身边的人?”
“是,我是罗总兵身边的亲兵。”
柳儿想起沈静说过的话,罗公子现在已经是罗总兵了。不过此刻从亲兵嘴里说出来,柳儿才切切实实有了种对方现在真的已经是总兵的感觉。
沈静正和黑妞在厨房忙活,看见柳儿带过来了一个陌生人,便多看了两眼。
柳儿忙道:“这是东院的人,说是来借盐的。”
家里的盐多得是,沈静便让黑妞直接倒了半罐盐给他。
亲兵接过盐罐的时候,还闻了下空中的香气,“好香,你们做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柳儿道:“没想到你鼻子挺灵,我姐在烤点心。”
两人说话的时候,沈静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快好了,便直接戴上厚手套,从烤箱里端出来两盘刚烤好的黄金糕。
一般人都很难抵挡面包刚烤出来的那股香味,亲兵自然也不例外,他还没见过这么香的点心。
沈静看他盯着那些面包,眼睛都不带转的,便让柳儿给他拿几个黄金糕尝尝。
亲兵回到东院以后,便把那几个黄金糕献宝似的捧到罗胜面前,“大人,你尝尝这点心,是隔壁刚烤出来的。”
罗胜听说这点心是从西院拿来的,便仔细看了一眼 ,觉得这点心好像从未见过,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结果,那天中午,罗胜一口都没吃亲兵做得饭菜,直接就用这几个黄金糕当午饭了。
第二天,亲兵便又敲响了西院的门,说是想拿银子买上次的黄金糕。
开门的仍是柳儿,她直接告诉亲兵,她们家在不远处开了家点心铺子,以后要是想吃点心,可以直接到那去买。
罗胜走进沈静的那家点心铺子时,就见店里人来人往,看得出生意不错。
伙计看出他是新来的客人,便热情的过来招呼。
罗胜看都没看伙计送来的画册,直接道:“我要两斤枣糕和一斤蛋黄酥。”
伙计微微一愣,没成想这位客人虽然没来过店里,但是对店里的点心倒挺熟悉。
“客官,真是对不住。今天的枣糕和蛋黄酥都已经卖完了。”
枣糕和蛋黄酥特别受老太太们的喜欢,因此这两样东西每天都是最快卖完的。
罗胜便道:“那三仙糕还有没有?”
三仙糕,伙计还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不好意思道:“我们店里没有三仙糕这个点心。”
最后,罗胜买了两斤伙计推荐的可可糕。
等罗胜走后,沈静也来了店里,她一来便问伙计最近哪样点心卖的最好。
伙计告诉她,仍是黄金糕枣糕几样点心卖的最好,不过今天有个客人提了下三仙糕。
三仙糕,沈静来京城后还没做过这个点心,那想必是熟人了。沈静不用想,都知道提出三仙糕的人是谁。
“既然有人问起,那明天我做些三仙糕送来。”
伙计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静真的会做三仙糕。
等过两天罗胜再来的时候,伙计还认得这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子,忙上前道:“今天有刚出炉的三仙糕。”
罗胜微微一愣,“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店里没这种点心。”
“是没这种点心,不过我们东家听说有人问起这道点心,第二天便做了一炉送到店里。”伙计回道,因为三仙糕是刚出的点心,所以客人们知道的不多,今天还剩下不少。
罗胜听完这番话,直接让伙计把剩下的三仙糕全买了下来,另外还留了句话,“下次再见到你们东家,就问她还做不做五色糕。”
五色糕,沈静听到这个名字,默然了一会儿就道:“明天我做好一份五色糕送过来,等那位公子再来,你直接给他就是。”
五种颜色的糕点摆到罗胜面前,那一瞬间,罗胜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过世的罗老太太。
不管是三仙糕也好,五色糕也好,最爱吃它们的人,就是自家祖母。
再次吃到这些点心,罗胜忽然想谢谢沈静,可是对方最近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他,这让罗胜也不知道如何感谢对方。
后来还是亲兵提醒了他一句,说是前两日皇帝又赏了些东西,问他要不要放到原来的那几口箱子里。
罗胜记得上次来京,不光是皇帝赏赐他不少,就连皇后那里也赐了些东西。
现在他记起皇后赏的东西里有好些金银首饰,似是给女眷用的,便让亲兵都找出来。
亲兵去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直接拿了个木匣,木匣里面装了好几套精致的首饰。
罗胜拿起其中一套,再看看里面的几套,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记起沈静好像喜欢穿丁香色的衣裳,便把那套紫玉头面挑了出来。
那套紫玉头面,除了一对镂金芍药形紫玉头花外,还有一对紫玉葡萄耳坠和一支紫玉梅花簪。
宫里的东西本来就做工精致,而这套紫玉头面,更是做得纹路精细,雕工细腻,可以说沈静一打开匣子,就被吓了一跳。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沈静忙把匣子还给了亲兵。
亲兵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说是劳动姑娘做了那么些点心,他没什么好回报的,便送给姑娘这套首饰。其实这套首饰是皇后赐下来的,像这样的头面,大人还有好些。姑娘不必过意不去,反正我们大人也没娶妻,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
沈静听说这些东西是皇后赐下来的,便知道罗胜拿这套首饰出来是想还她一个人情,所以犹豫了一下,便把东西收了下来。
不过沈静收下东西以后,又让亲兵等了一会儿,回头去厨房取了个罐子,让他带回去给罗胜。
那罐子有些烫手,不过亲兵皮糙肉厚,没用沈静递过来的粗布巾,直接就把罐子端走了。
那罐子封的严严实实,亲兵拿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哪知罗胜一看到那罐子,就让他别动,自己亲自揭开了罐子,顿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了出来。
从那天起,沈静又恢复了让柳儿去东院送饭的习惯。
彩燕问起,沈静便把那套紫玉首饰拿了出来,“就当是以物换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