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慎哥站到沈静面前时, 还是心虚的低着头。
“慎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沈静皱眉问道。
慎哥支吾道:“没,没有。”
沈静刚要说话, 旁边的柳儿忽然插话道:“姐,我看见慎哥给了严老娘一个荷包。那荷包里面盛着他的私房钱。”
慎哥给严老娘的那个荷包就是柳儿缝的,慎哥攒了好几两以后, 便让柳儿给他缝个荷包。柳儿当初还问他做什么,慎哥没有什么可瞒柳儿的,便说是放私房钱用的。
他甚少有求到柳儿的时候,这次难得开口说要一个荷包, 柳儿便精心给他缝制了一个荷包,上面还绣了一丛翠竹。
慎哥把荷包交给严老娘的时候,柳儿刚好要从厨房出来, 当即认出了那个荷包正是自己绣给慎哥的那个。
实情都被柳儿说出来了,慎哥红着脸道:“姥娘说家里有些困难, 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供两个表弟读书, 所以便找我借钱。”
他忐忑不安的说完,就抬头去看沈静的反应。
沈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慎哥跟她相处这么长时间,知道她还是生气了,忙道:“姐, 你别生气。我没想瞒着你。我就是怕你怪我。”
“我到底为什么生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再来找我。”沈静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彩燕在旁自始至终没说什么,看沈静走了,便也跟着离开了。
柳儿也想走,却被慎哥叫住了。柳儿一脸警惕的看着慎哥, “别看我,你自己想瞒着姐,难道还不让我说出实情?”
慎哥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姐到底为什么生的气。”
“难道不是因为你瞒着她把私房钱给严老娘吗?”柳儿张口就道。
慎哥摇摇头:“应该不只这个原因,姐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可是慎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好带着一肚子疑问去了学堂。
刘秀才现在已经把他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因此慎哥
一分神,他马上就主意到了,过后便把他叫到了旁边的静室。
“是不是中午没休息好,为什么总走神?”慎哥已经中了童生,不是刚入学堂的小孩子了,刘秀才既没有取出戒尺也没有责骂,而是很平心静气的问道。
慎哥脸上一红,把惹沈静生气的事说了出来。
刘秀才没想到却是因为家务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他也不好多说,只道:“你姐生气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把私房钱给了你姥娘。毕竟你姥娘怎么说也是外人。”
对于这件事,刘秀才只点到为止,然后就拍了拍慎哥的肩,“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跟你姐认个错,你姐会原谅你的。”
慎哥对此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照着刘秀才说的做了,从学堂回来以后便诚诚恳恳向沈静认了个错。
彩燕带着柳儿出去了,厨房里只有沈静一个人,她看着慎哥道:“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慎哥马上道:“我不该瞒着你把钱借给严老娘。”
“这是其一,还有呢?”
慎哥绞尽脑汁道:“你问我的时候,我不该继续瞒着你。”
“你再好好想想。”
慎哥想了半天,苦着脸道:“姐,我想不出来了。”
沈静淡淡道:“那我就来告诉你。第一,你姥娘找你借钱的时候,你犯了轻信他人的错误。只通过对方的片面之词就把自己的私房钱借给她。第二,你私下里把私房钱借给你姥娘,而不是先问过我,说明你心里并不信任我,觉得我未必肯把钱借给她,这是犯了不信任我的错误。第三,借钱周济别人是好事,可是也要量力而行。当年家里一贫如洗的时候,我也只是把你送到里长家学字,而不是去借钱供你读书。我问你,你现在把私房钱借给他们,如果明年他们还是付不起束脩,再来找你借钱你还借不借?你上过学堂,‘升米恩,斗米仇’的事你应该知道。”
这一番话说完,慎哥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只觉沈静句句都说到了点上,又是懊恼自己又是后
悔。
沈静看他半天不说话,又道:“如果我是你,姥娘开口找我借钱的时候,我会旁敲侧击问她家里情况如何。如果她所说属实,又是真的想送两个孙子入学,那么我会提出考考栓子,看他是否是可造之材。如果过了这两关,我就会去找能做主的大人,而不是自己私下里给钱。”
沈静生气归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严老娘。先不说她是为什么借钱,只说她私下里跟慎哥诉苦,然后把慎哥的私房钱一分不落的都收下,就知道她对慎哥这个外孙未必有几分真心。
若真是对外孙上心,就不会全拿走外孙的私房钱。毕竟只是送两个孩子上学,而不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急着要钱。
可是这一番话,她却是不能直接跟慎哥这么说,只能让他认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将来别人再找他借钱便会先在心里掂量一下了。
“好了,你去叫彩燕姐和柳儿过来吃饭吧!“沈静看慎哥的神色,估计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便把这事翻了篇。
慎哥没说什么,听话的去叫彩燕和柳儿回来吃饭。
原来一家子吃饭总是热热闹闹的,今天晚上这一顿却因为借钱的事几乎没人说话。
沈静冷眼看去,原本以为柳儿说破了慎哥的事,慎哥对柳儿会有些芥蒂,没想到有芥蒂的那个人却是柳儿,现在对慎哥颇有些爱答不理的意思。
柳儿现在确实不大爱理慎哥,她刚来祖屋这边时,因为没了爹娘,只能拼命干活证明自己的价值。后来沈静处处想着她,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留一份,这才让她慢慢打开心扉接受了自己是韩家的一员。
后来几年,沈静忙着挣钱,柳儿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家里的所有家务活,小小年纪既要上山砍柴打草还要照顾家里的鸡鸭羊兔还有大黑骡子。
大抵是因为经常出门干活的原因,柳儿的性子远比慎哥要坚韧得多,也泼辣得多。
只是有沈静拘束着,她那泼辣的一方面,并不是表现的很明显,有时候也能做做表面功夫。
可是对于她不喜欢的人和事,她就表现得尤为明显。因为不喜欢严老娘,她就格外看不惯慎哥私下里借给严老娘私房钱的行为,连着好几天都不爱搭理他。
慎哥也知道自己错了,用了好几个午休的时间,细细画了本花样子。
柳儿跟着彩燕学刺绣,已经学到了对方的六七分本领,现下已经能绣一些花鸟图案。
慎哥的这本花样子送到她跟前的时候,柳儿果然很喜欢,她老早就想让慎哥帮忙画一本花样子了,可是又怕耽误慎哥读书的时间,因此一直没有开口。
现在看到这本花样子,柳儿便放下了心中的那点芥蒂,高高兴兴的接过了花样子。
慎哥那颗心这才落了地,过后又画了几张富贵又喜庆的画送到书肆那边,等画卖了钱以后便给沈静买了支铜包银的簪子。
这还是沈静拥有的第一支簪子,她倒不是不爱金银首饰,只是觉得在自家没有势力之前,还是选择低调的好。
现在慎哥中了童生,沈静便换下了原来的木簪子,戴上了这个铜包银的簪子。
“要是头上再簪朵绢花就好看了。“彩燕是大宅里出来的丫鬟,知道怎么打扮好看,当下便准备去拿匣子里的绢花。那绢花是她教柳儿一起做得,都是用做衣裳剩下的布料做得,已经攒了一匣子。
沈静道:“绢花就算了。我成日里在厨房和后院打转,戴上绢花也是浪费,等出门做客的时候再说吧!“
彩燕却没有依她,还是去抱过来了匣子,从里面挑了朵浅红色的绢花给她戴上,边戴边道:“什么浪费不浪费的,这做好的绢花不戴才是浪费。“
沈静信手拨拉了一下匣子里的各色绢花,“这绢花都是你和柳儿扎得吗,我看比市面上卖的都好看。“
“这做绢花的手艺,还是我跟太太身边的谢嬷嬷学的。听说谢嬷嬷的这门手艺,还是年轻时跟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们学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静听到这里时,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绢花要是拿到市面上卖,应该会有人买吧!“
彩燕道:“那就不知道了。“
“春妮先前跟我说过,想等狗子三个月以后就去镇上卖点吃食换几个零用钱。现在看见你这绢花,我倒觉得这卖绢花也不错,起码买绢花的都是年轻姑娘和媳妇,不用和男人打交道。“沈静还记得何氏在镇上受人欺侮的事,觉得春妮一个年轻媳妇出来抛头露面卖吃食,总归不及卖这绢花好。
“要是她真打算卖绢花,那我就给她提供绢花,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彩燕倒没想过把这门手艺传给春妮,毕竟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手艺,柳儿是自家人倒罢了,春妮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