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陷入了梦魇的状态。他是想醒的,但是却又醒不过来。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不断交错。
某个片段,他的视角很低,勉强才能够到桌边。那是他小时候,古裔肆教他做玩偶的时候。
玩偶很小,也就巴掌大。
古裔肆一手拿着玩偶的头,另一只手拿着笔,在细细描绘这个玩偶的脸。“玩偶呢,并不是人,它们不一定会有人的感情。可是当你把它创作出来,它就被赋予了不一样的生命意义。这座城里,就有很多玩偶,它们也都是你的同类,你要保护好它们。”
“我知道的!”十岁的古朴,重重点头。
画面陡然一转,是旧巷里的某栋楼的天台,那天晚上是个晴天,所以能看到天空上很多的星星。
古朴趴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空。
古典给他披了一件外套,“以后这家店的老板就是你了。”
“放心吧,姐姐,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古朴郑重承诺着。
古典笑起来,淡化了她周深的寒凉。就连右眼眼尾的那颗泪痣,都变得无限温柔起来。“我不希望你变得辛苦,我只希望我们小朴……能一直快快乐乐的。”
“姐姐,放心吧。”
……
以前第一次离开古典,他害怕、恐惧,觉得世界就只剩下自己,那种极致的孤独感。后来古典离开,他知道她过得很好,他也过得很好,适应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
古朴醒过来,他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会把陈旧的记忆都翻出来一遍。就好像拉开了某个装着记忆的抽屉,毫无顺序可言再度回顾一番。
他抬起手,搭在自己额头上。
等他彻底清醒,他才续上记忆。他之前是和阎姬去了城南……然后他们看到了那些尸体,然后出来……他好像晕过去了。
现在……这是在古字号,他自己的房间。
应该是阎姬带他回来的。
古朴坐起身,果然看到了床边趴着的阎姬。他摸到床头柜上面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
恐怕这回又辛苦了阎姬。
他小心翼翼挪开自己的腿,从另一边下了床。赤着脚再走过来,把阎姬抱起来,让她躺下来睡。不然这么趴着睡,明天醒过来脖子一定很难受。顺便把被子也帮她盖好。
然后他就听到一道细微的开门声。
房门开了一道小缝。
屋里的光线很暗,但是好在古朴夜间也能视物,在黑暗里看得还算清楚。
他看到了古喵从门缝走进来,碧眼盯着他。
“喵……”
一人一猫对视着。
古朴抬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古喵就慢慢走过来,绕着古朴的脚踝开始蹭。
古朴把它抱起来,小声哄着:“有人在睡觉,你不要叫哦。”
古喵一天没见他了,所以这会儿蹭着他的脖子撒娇,乖得很。
古朴把房门关好,然后走到了书桌后,伸手把小台灯点亮。他坐了下来,拿了一支笔,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又开始梳理这些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见了那些人的惨状,他内心有些……愧疚感。
提笔落字的时候,都会闪过那些。
千城里住的每个人,都能算是他的同类。他不希望千城发生什么动荡,也不希望真的去亲眼看到生命的消亡。
这座城对他,对他姐姐,对他父母,都意义非凡。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就不能像一个普通城市呢……”
安居乐业,碌碌无为。
就这么平静下去,持续平静,不起动荡。
这些人就安心的在这里生活,从这儿出生、长大、变老、死亡……
他想要去刻意维系,但是现在证明,他做的一切都没意义。
他刻意让古字号的存在感降低,刻意不去接待客人,刻意让这些“奇怪”的事物在千城消失。但是一个安小狸的存在,就打破了他这几年的经营。而且这座城……可能还不止一个像安小狸一样的人。
古朴左手撑着下巴,眸子幽暗。
他有些理解姐姐为什么会那么辛苦了。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在你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不可控的存在。
台灯发出的昏暗光线,在墙壁上投映出古朴的影子。
古喵从古朴的腿上跳到桌子上,盘踞在一边的位置,并不妨碍古朴。它就用那双碧色的眼睛看着他。
——
尹星池和晋茉学做蛋糕,最近才认识到了自己是个手残患者。他明明完全仿照晋茉的步骤做的,结果做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晋茉正在给蛋糕涂奶油,她余光瞥了一下尹星池烤出来的“蛋糕”。默默转开视线,装作看不见。
尹星池抬手摸了摸鼻子,手上的面粉蹭到鼻子上。他叹了口气:“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些……不过,古字号的店员只需要做蛋糕吗?”
晋茉头也不抬回道:“当然不是。”
尹星池眼睛微微一亮,“还可以做什么?”
“做奶茶。”
尹星池:“……”
晋茉不知道古朴为什么要把尹星池留下来。但是她知道古朴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她只需要装傻充愣,不需要说什么实话。
尹星池身上的伤最近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叫魏止的,给他的是什么药,肩膀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他这两天有点想回家看看,也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
他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
住在这儿这阵子,也算是习惯了。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家里……
他想找个机会和古朴说一下,打算回家看看。反正现在那个想杀他的人已经死了,他的危险也已经解除了。
尹星池看着晋茉的侧颜,“你平时都不出去的吗?”他几乎没看到晋茉出去过。
晋茉愣了愣,有些疑惑:“出去干什么?”
“你不和你的朋友们见面的吗?”尹星池想到了他的朋友……他一直都闲不住,一有空就会和朋友们出去乱逛疯玩。
晋茉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皱起眉头,说:“我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