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你这是在把自己逼上梁山,没有退路。”苏燕青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静静的注视着丈夫,轻声道。
“退路?去辽省本身就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陆为民淡然道:“你觉得我去了辽省,还能有其他的路么?不成功,便成仁。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忌讳的呢?又还有什么不能丢下的呢?”
“不就是会在有些领导心目中会落下一个任人唯亲的印象嘛,不就是有些人会觉得我这个人有点儿拉小山头小团体的味道嘛?我问心无愧!”
陆为民有些激动,提高了声音。
“欢迎中央来考察,看看陆某人是不是那种拉帮结派搞山头主义的角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不想在工作拿不起来的时候再来找种种理由,没有得力的干部,怎么来打破旧有格局,怎么来推陈出新?”
苏燕青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丈夫的心思。
从昌江到辽省,很多人都看到了中央对丈夫的器重,但是却没有人想一想辽省现在的处境,要逆境求进,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像辽省这样一个昔日名列前茅的经济大省,一旦转入下行通道,要想将其扭转过来,其难度不知道要比将一个经济弱省带上轨道大多少。
手里边没有合用的人,而辽省对丈夫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丈夫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以在短期内有所作为,更何况中央也不会有太多的时间来让丈夫循序渐进。
最起码,你需要在辽省拿出一些新气象来,无论在哪一方面,你得给外界一个有所突破有所变革的姿态来,要做到这一点,没有几个能够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人,根本就做不到。
但你主动开口要人,这就有些容易授人以柄了,也容易让不十分了解你的人容易产生误解,说是志同道合的同志,但是谁知道你是不是私下里有其他勾当?最不济也容易引起争议,这恰恰是担任主要领导的大忌。
只是正如丈夫所说,他已经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这个时候还要拘泥小节,那一旦无法打破窠臼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来,那你其他方面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所以他必须要丢开一些羁绊,哪怕引来一些攻讦责难。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陆为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不起,燕青,我有些冲动了。”
“不,为民,我只是有些担心。”苏燕青摇摇头,“也许你是对的,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你去辽省这一仗打不好,既然都破釜沉舟了,又何必在意那么多闲言碎语?只要你能做出成绩,我相信那会是最好的回应。”
听到妻子这番话,陆为民也有些感动,握住苏燕青的手,将头垂下来,贴在苏燕青手上,似乎要从对方的手上汲取力量,良久才缓缓道:“我只能按照我自己设定的路径去走,或许有更好的路径,但是却未必适合现在这个特定时候,所以,我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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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旭放下电话,看着窗外,一时间有些出神。
妻子有些讶异的看着丈夫。
丈夫很难得享受一下周末的闲暇,本来约好一起去公园里走一圈,然后两口子到小吃街去吃一顿中午饭,享受一下中午不做饭的乐趣,但看到丈夫脸上难以辨识喜怒的复杂神色,她就知道也许今天的出行没准儿又泡汤了。
“老黄?还去不去?”妻子尝试的问了一句。
孩子都有自己的工作了,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现在就剩下他们俩,有时候周末中午也就懒得做饭了。
没什么多的讲究,干脆就约好,以后周末中午只要有空,就一道去吃昌州城里的名小吃,一家一家吃过去,算是弥补以前工作太忙的遗憾。
“去,走吧。”黄文旭从走神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摇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可真是不省心啊,本来以为刚把这边蠡泽新区的工作理顺,可以放开手好好干一番了,却没有想到……
“怎么了,老黄?”挽着丈夫的手,两人一直踏入公园林间小道时,女人才问丈夫:“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情了?”
黄文旭看了一眼妻子,欲言又止。
妻子是昌江本地人怕冷,本来儿子在东北读书时,自己也曾打算和妻子一道趁着寒假去看看实习的儿子,没想到去了两天妻子就有些受不了那边的气候,回来了,但这一次自己如果要去辽省工作,岂不是要苦了妻子?
对黄文旭来说,他没有太多的要求了。
原本希望在现在的岗位上好好干一番事业,也算是不枉一展所长。
当年在丰州时,他就很遗憾自己没有能够多一些时间来促成丰州产业结构的进一步优化调整,到蠡泽新区来担任党工委书记之后,他就很有些想法,未曾想到又要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虽然在电话里陆为民说得很含蓄,甚至没有流露多余的意思,但是和陆为民相交多年,黄文旭很清楚,若是没有一点因由和把握,陆为民是断不会流露出这些意思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辽省?
中央也同意了这种显然有些不符合现在相关规定的做法?
黄文旭有些吃不准,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不,不可能,黄文旭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很了解陆为民,相识多年,共事多年,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是陆为民的风格。
只是自己若是要去辽省,合适么?
去了,自己能适应么?
还有,自己干什么岗位的工作?
辽省不比昌江,也不比以往自己在省内各地市岗位的调整,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且黄文旭更深知陆为民此次去辽省,几乎就有点儿慷慨赴难的味道了。
当然这不是说有什么人身危险,而是说他几乎就是把自己的政治前途押在这上边了。
之前自己还在感慨,没想到这风向一转,居然就轮到自己了。